来图书馆找高慕瑶的刘星，在上楼时，看见了迎面下楼的柳玥，他不停地回头看柳玥挎着的男生，反复确定这一事实，特别惊讶。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汪恒，正想着，看到了站在走廊的汪恒。

　　刘星来到汪恒的面前，汪恒丝毫反应没有。

　　刘星伸出手，在汪恒的眼前晃了晃：“你都看见了？”

　　“别打扰我。”汪恒说话没有一点力气。

　　“打扰你什么？”刘星问。

　　“思考。”汪恒说。

　　“思考什么？”刘星问。

　　“该怎么办。”汪恒说。

　　“就这样吧，结束了。”刘星同情地拍拍汪恒的肩说。

　　高慕瑶也从图书馆里出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拉着刘星的手。

　　“我喜欢她这么久，她怎么就不喜欢我呢？”汪恒的眼神越过刘星，还看着柳玥消失的地方。

　　“别想太多了，我们都快要毕业了。”刘星感觉心里也酸酸的。

　　“可是关于我们，我有很多未来的打算，我还做了那么多准备，设计了好多计划。我要比你还浪漫地向她求婚，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然后过着节奏缓慢的生活。我们一起生一个小孩，如果是双胞胎更好，她的是理学院的，一定很聪明，我们的孩子也是。我们要爬到山顶看日出，趁着天没亮就出发，孩子的话，我们俩一人背一个。没关系，那时孩子还小，她背得动。等孩子们刚会说话，就教他们读书写字。孩子长大离开我们以后，我就找一个人很少、但交通很方便的地方，买一个带院子的房子，在院子里种点东西，可以是蔬菜，也可能是花，感觉她会喜欢花多一些，反正只要她喜欢的什么都行。这样每天的生活无所事事，我就会感觉日子过得很慢，就能感觉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很长。”

　　听着汪恒喃喃地说着，高慕瑶的眼眶有点红，紧紧地握着刘星的手。

　　“这么多的计划，我还要和谁去实现呢？”汪恒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柳玥消失的走廊。

　　走廊的转角，人来人往，却不再有柳玥出现。

　　把失魂的汪恒送回寝室以后，刘星和高慕瑶去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

　　“我司法考试考过了。”刘星闷闷不乐地向高慕瑶公布了这个好消息。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理科法盲，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考过司法考试，这的确是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好消息，但汪恒的这件事情影响得两个人都开心不起来。

　　“毕业之后，我们会不会就分手了啊？”高慕瑶缓慢地搅拌着眼前的一杯玛奇朵。

　　“怎么会呢！现在我们又向未来迈进了一步。”刘星说。

　　“研究生笔试马上就要到了。我对考研这件事还是很没有信心。”高慕瑶说。

　　“我的Q小姐一直那么优秀，怎么会考不上呢？再说，就算你没考上研究生，还有我呢啊！只要咱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刘星拍胸脯说。

　　高慕瑶放下手里的搅拌棍，两只眼睛凝视着刘星，刘星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真诚地回看高慕瑶。

　　高慕瑶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看了刘星将近一分钟，又低下头，双手轻轻捧着咖啡杯。

　　“汪恒他没有事吧？”高慕瑶问。

　　“你也看到了，事真的还不小呢，他一定会把这次当做是失恋。”

　　“我的意思是说他自愈能力怎么样，是不是能很快就好起来呢？”高慕瑶说。

　　“他啊？他根本就没有自愈能力。”

　　高慕瑶叹了一口气。

　　“你还挺博爱的啊？”刘星的头几乎贴到桌子上，去看高慕瑶低着的脸。

　　“其实我联想到了咱们，会不会有一天，我要看着你挎着别的女生的手，消失在楼梯拐角。”

　　“这个你放心，只有你不喜欢我的份，就没有我出轨的可能。”

　　“你不知道，女孩子都是慢热的，可能开始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一旦选择你之后，就会很认真，比你还要投入。”

　　“不不不，已经没有比我再投入的人了，最多你也只是跟我并列而已。还有，我是不会辜负你的。”

　　高慕瑶侧脸看着旁边的一对情侣，两个人并排坐在一侧，一眼望去，他们一脸稚嫩，感觉最多也才上大二。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但年龄、阅历还是会被刻在脸上的。那对情侣坐得很紧，两只手在下面牵着，亲亲我我，一脸幸福。在半年前，刘星和自己也是这样，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对面。

　　变化每天都存在，高慕瑶却不清楚这样的变化是一个爱情趋于稳定的自然规律，还是愈走愈远的散场。

　　“那个剧本，我想写成喜剧结尾了。”高慕瑶突然说。

　　“不是说要一个催人泪下的结局吗？”

　　高慕瑶摇了摇头，“我突然觉得，我们的生活中从来不缺少悲剧。本来就沉重的色调，我不应该再加这沉重的一笔。楚天阔和茹荟他们两个人都很努力，坚持了五年，已经很不容易了，应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圆满。”

　　“我追你刚好也是五年呢，所以你才赏我一个圆满吗？”刘星朝高慕瑶挤眉弄眼。

　　高慕瑶一点也没有被刘星逗笑，整个人沉浸在剧情中，“茹荟一直坚信只要和楚天阔在一起，他们一定可以一起闯过难关，带着乡亲的指点，楚天阔带着茹荟离开了家，去追寻他们的幸福。”

　　“这样的结尾挺好啊。”刘星拍了几下手掌，“作为一个男人，我想楚天阔也会觉得两个人一起，即使是苦点累点，但总会得到幸福。”

　　高慕瑶看着刘星露出一个微笑。“这样，能让观众在离场的时候，有一点欣慰吧。”

　　“Q小姐，我支持你，投你一票。”

　　高慕瑶洗漱之后回到床上，耳朵上插着耳机，抱着一个画板，用一支2B铅笔用粗犷的线条勾画一辆火车的整体轮廓。琳姐拎着刚洗完的衣服从外面进来，路过高慕瑶的床时，抬头问高慕瑶，“听说你男朋友司法考试考过了？”

　　高慕瑶摘下耳机，“嗯，就高出分数线那么一点点。”

　　“太厉害了，我认识一个民法专业的学长，今年已经是第二次考了，还没考上呢。”

　　“刘星呀，就是瞎猫碰死耗子，多蒙对两道题，就过去了。”高慕瑶谦虚的说。

　　高慕瑶这才想起来刘星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在之前，刘星答应她，如果考过了，就告诉她自己是为什么是因为她才找法律方面的工作。于是拿起电话打给刘星。

　　电话那边很吵，显然不是在寝室。

　　“你没回寝室？”高慕瑶问。

　　“这不是回到寝室发现汪恒还伤心呢么，我于是又找了几个哥们出来，陪他一起闹闹，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怎么了？”

　　“哦，我也没什么事情，那你们少喝酒，别惹事。”高慕瑶嘱咐。

　　“遵命，Q小姐。”

　　挂了电话，高慕瑶带回耳机，又拿起放在枕头边的画板，沙沙地勾画起来。

　　这是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经历过的再平凡不过的事情，在高慕瑶身上发生的故事，从来只像一列火车，中规中矩地跑在那双铁轨里，不是悲剧，也谈不上喜剧。

　　研究生考试这年，一如当年的高考，高慕瑶也只是发挥出了她该有的水平。但是这一次，她没有进入复试。

　　得到结果那天，天正下着雪，高慕瑶在家里看她最喜欢的那套综艺节目。节目结束以后，关了电视，她随手上网查了一下考试成绩，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查询了，在最近一段时间，只要有空，她就会查一下。网上，每天都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明天一定会出成绩，可第二天总是没有结果。渐渐地，这已经成为一个机械的动作，打开一连串的链接，最后进入一个空白页面，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行红字，提示成绩还未发表。可这一次，她的成绩随着链接网页的打开，直接弹入她的视线。经过了近一年的准备和日思夜想的期待之后，结果就在这样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落榜了。

　　高慕瑶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结果，又连着查了几次自己的成绩和分数线，哪一个都没有改变，最后她靠在转椅的靠背上面。实事就是事实，已经不会再改变了。

　　她拿起电话，习惯地拨通了尹小健的电话，但马上反应过来，又挂掉，然后打通了刘星的电话。

　　刘星远远地见到高慕瑶时，她正站在电话里约好的路口一动不动，头上的毛线帽子已经落了一层雪。刘星看了下表，他比约定的时间还提前到了五分钟，看来高慕瑶打完电话就直接过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刘星几步跑到跟前，伸出手捧着高慕瑶冰凉的脸蛋。

　　“我没考上。”高慕瑶的声音很低。

　　刘星愣了一下，但马上明白过来，高慕瑶指的是研究生，一路上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不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这有什么，今年咱们接着考，这点小事可难不倒我家Q小姐。”

　　“可是我们的计划就乱了。”

　　“没关系，我马上就要有工作了，大学毕业之后咱们一起去Z市，你负责学习考研，我负责赚钱养家，等你研究生毕业我们就结婚。”

　　“我才不用你养我。”高慕瑶说。

　　“开心点，Q小姐，如果你不开心，我也高兴不起来了。”

　　“我就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考下去。如果考的话，就还要再坐在图书馆，度过这样枯燥的一年，想起来就害怕。并且万一又没考上，我怕我就真的撑不住了。你说那些二战、三战才考上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呢？是什么动力支撑他们的呢？”

　　“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吗，不管毕业以后，你继续考研还是找工作，我都会陪着你，没有什么不好度过的！”刘星说。

　　“嗯。”高慕瑶点点头。

　　“别放弃，我最近又找了两个看起来有希望的招聘岗位，等开学回去以后我就去Z市，我决定，找不到工作就不见你。”

　　“你不见我了，那我怎么办啊？”

　　两个人拉着手，没有目标地向前走，在雪地上留下两串弯弯曲曲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