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同样的话,说给不同的人,就得到答案

  “你是?”高慕瑶警惕的问,在隐私毫无保障的当下,个人信息被贩卖已经是再平常不过了,升入大四,经常会接到各种中介、公司招聘宣传的短信和电话。

  “学姐,您好。我是咱们学校话剧社社长。”

  “哦哦,你好。”高慕瑶应着,从床上坐起来。还记得刚入学时,见到谁都要叫一声学长、学姐。熬过了三年,现在的她已经习惯被人叫做学姐。并且,很快她就将被新的一批学弟、学妹挤出校园了。

  “上一次您的剧本写得非常成功,学校老师和社员们对您的文字能力也特别认可,所以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希望可以做我们的编剧,帮咱们话剧社提供一个新的剧本,用来参加明年份省里的话剧比赛。”

  “你们把我想得太厉害了,很多成绩都只是偶然的,是不能被超越的,再写一部的话,可能就该让你们失望了。”高慕瑶谦虚地说。

  “我知道您要毕业,时间会很紧,所以才提前问您,话剧的比赛是明年的年末,所以在您毕业之前写完就可以。”

  “这样啊。”高慕瑶回忆一下去年那个剧本的内容说,“重新写一部吗?”

  “那样更好啦!”电话那边的人听起来很高兴。

  “好的,我试试吧。”

  “学姐,咱们整个话剧社,不,整个学校可就靠您啦!”电话那边的人显然还有些不放心,临挂电话之前,还在给高慕瑶增加压力。

  “嗯,放心吧,我会当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的。”

  挂了电话,高慕瑶躺在床上,脑袋里有了可以想的事情,也就睡不着了。千丝万缕的线索慢慢地聚在一起,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一个故事的情节有了模糊的雏形。

  晚上,考完了司法考试所有科目的刘星在拥挤的地铁里面如释重负地打电话给高慕瑶:“你在哪里?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学校了。”

  “考得怎么样?”高慕瑶关心地问。

  “当然考得特别好,我这第一枪一定要打响、打准,万里长城迈出了咱们的第一步,这里有你一半的功劳,等我回学校,咱们提前庆祝。”

  高慕瑶挂掉电话之后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小心地下床,拿着梳子和脸盆去了水房。

  刘星回到学校,看到站在学校门口等自己的高慕瑶,开心地跑着过去抱住高慕瑶,“这么多天,我都是一边复习一边想你的。”

  “这么多天,我是都不复习只想你了。”高慕瑶嗔怪。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松开高慕瑶的刘星这才看到她苍白的脸。

  “没关系,就是感冒了。”高慕瑶说。

  刘星把嘴轻轻放在高慕瑶的额头上,试试高慕瑶的体温,

  然后又把高慕瑶抱回怀里:“对不起,下一次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两个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高慕瑶最喜欢的拉面馆,坐在面馆里面,如释重负的刘星挥舞着筷子,有说有笑。事实证明,刘星并非像琳妹所说的,高慕瑶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活泼的刘星了,看来这一次考试对刘星来说,确实意义重大,这让高慕瑶欣慰不少。

  “这两天,我们学校话剧社的社长找过我,我答应给他们写明年比赛用的剧本了。”高慕瑶微笑着听刘星讲完这两天考试的见闻之后说。

  “太棒了,人文学院,不对,A大第一才女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了。”刘星一边咽下口中的面,一边说。“这次打算写什么样的内容,想好了吗?”

  “初步有个方向,但是结尾要怎么写还没想好,既然说到这里,刚好可以问问你。

  支线的情节先不谈,主线的剧情大概是这样的:故事发生在古代,楚天阔和茹荟是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不过不像那些网络小说,他们不是达官贵族的孩子,家庭都没有显赫的背景,只是最普通的平民,楚天阔家里甚至是一贫如洗。

  两个人从小相识,一起玩耍,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孩子渐渐懂事,彼此也产生了好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楚天阔托人去茹荟家说媒,茹荟的父母却嫌弃楚天阔家太穷,怕茹荟嫁到楚天阔家会受委屈,心疼自己的女儿,不同意把茹荟嫁给楚天阔。

  楚天阔知道原由之后,一气之下决定出去经商。但他还爱着茹荟,临走之前,偷偷和茹荟约定,让茹荟等她两年,两年之后他会回来,用花轿把茹荟娶回家。

  于是,为了等楚天阔回来,两年里,茹荟每天生活在和家人的抗争下,拒绝了所有的上门提婚,就这样苦苦等了两年。两年之后,成为富商的楚天阔回到了家乡。他身份已经是今非昔比,乡里乡亲都敬他三分,纷纷出门道贺迎接,茹荟则是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欣喜,一脸幸福地坐在窗前,仔细地梳妆打扮。”

  “但是楚天阔已经不再爱茹荟,他出门的两年里,在外面有了家室。对吗?”刘星打断高慕瑶说。

  “你们男同胞就没有好人了吗?”高慕瑶问。

  “怎么没有呢,你面前不就有一位么!好啦,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讲。”

  “楚天阔并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出去了茹荟家,出现在茹荟的闺房门前。连茹荟的父母都不敢相信。

  就这样,茹荟的父母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两个人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并找人选了吉日。在筹备婚事和等待良日到来的日子里,楚天阔和茹荟几乎每天腻在一起,楚天阔给茹荟讲在外面的世界,教她怎么磨墨,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婚事筹备得很顺利,茹荟的老人对楚天阔的印象也慢慢改变。

  但是,吉日永远都不能等,良辰就在眼下,有你,有我,就是全部。随着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战争来到了这个不大的国家。就在婚期指日可待时,因为前线兵源不足,楚天阔被抓去当兵了。

  哭肿了双眼的茹荟,看着楚天阔在长长的队伍里远去。

  楚天阔临走时匆匆对她说:“再等我一年,打完仗就回来娶你,我们不择良辰,回来那天就是娶你之日。”

  战火烧过了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茹荟躲过了战争带来的灾难,每天守着窗等楚天阔回来。两年以后,当年被征走的乡亲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却一直不见楚天阔。问回来的人,他们也都说不知道楚天阔去了哪里,当年他们被带走之后,不久就被分了几部分,支援各地的前线了。

  家里说她年纪太大了,劝她快点找个人嫁了吧,但是茹荟就是不死心。整整三年过去,终于等到了战争结束,楚天阔回来了。虽然有过一点战功,但他没有变成将军,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兵,口袋里本来就不多的军饷,在回来的路上又用了不少。

  再站在茹荟面前,他又变得一无所有。”

  高慕瑶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刘星还沉浸在剧情里面,又接着说,“故事暂时就到这里,结尾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不是童话,没有办法用‘两个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作为结局。”

  “楚天阔曾因为对方父母嫌弃他的家境出去闯荡,作为一个男人,这一次,他也不会草率地向茹荟求婚,于是他又出去经商赚钱?毕竟从情节里面看,他还是有商业头脑的。想要东山再起也是能够做到的。”刘星分析着。

  “你有想过茹荟吗?一个女孩子的青春是十分宝贵的,她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两年去等楚天阔。”

  “可是两个人又还爱着对方,所以结局一定还要让两个人在一起啊。”刘星说。

  “我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不是能掌握他们未来的上帝。写作就是这么一回事,笔者的作用就是给故事一个开头,故事里面所有的人物,从一开始,就都有了生命和自己的思想,所以情节也就不是笔者可以控制的了。否则,那种的故事也只是提线木偶、行尸走肉。”

  “我还是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茹荟能和楚天阔在一起就是幸福的,虽然楚天阔没办法再张口求婚,但是既然茹荟愿意等他五年,就一定可以和他共苦,他们可以一起努力,重新开始。”

  “如果楚天阔不愿意呢?”高慕瑶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已经了解刘星大概的思路了,她觉得像刘星说的这样的结局很不自然,有哪里不对。

  高慕瑶回寝室之后,发现琳妹已经回来了,还是像从前那样,翻着电脑,在旁边的本子上记着什么。高慕瑶不用问也知道琳妹这次面试的工作还是不理想,于是她也没多说什么,简单地打个招呼,就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开始着手这部剧本了。

  面对空白的文档,她许久下不去手。在题目上,她又犹豫了。想了半天,干脆按了三下回车键,直接跳过了题目的部分,开始从正文写起来。

  高慕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高频率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引起了琳妹的注意,琳妹走过来,凑到高慕瑶的跟前,看着高慕瑶的屏幕问,“咱们又要交什么论文了吗?”

  “没有啊,是给话剧社写的一篇剧本。”高慕瑶顺便又把剧情讲给了琳妹一遍,希望能在琳妹那里得到灵感。

  琳妹听完之后,认真想了想,然后说:“我觉得楚天阔和茹荟的感情太纯洁了,爱情可以有,但爱情也会有保质期的,两年的时间里,仅仅是靠翘首期盼,和几封捎来的家书哺育这份爱情,是不是很难?特别是楚天阔当兵那杳无音信的三年,完全没有人来照顾这份感情。

  所以这样的爱情前提缺少实际行动的支撑,本就不现实,茹荟在楚天阔经商的两年嫁到了当地有钱的人家,楚天阔在外面赚到了钱,遇到了其他的女子,并且结婚生子,这些都是非常可能的。

  即使他们的爱情熬过了前两年,在楚天阔当兵的三年里,你也可以让茹荟在战乱中不幸遇难了,楚天阔回来之后,悲痛殉情,或者独守这份感情。这样结尾你所纠结的矛盾也就不存在了。”说到这,琳妹停了一下,“当然,我是用现代人开放的思想揣测古人保守的胸襟,你只做参考就好。”

  “为什么不是出去打仗的楚天阔在战场上牺牲了呢?”高慕瑶问。

  “因为楚天阔牺牲之后,茹荟的父母就会逼嫁,她没办法给自己做主,守这份感情。这样的话,你的这部剧就不凄美了”琳妹想想又接着说,“其实让楚天阔给茹荟守墓也挺不现实。毕竟男人么……”琳妹没有说完,咬了咬嘴唇,就不再说了。

  在琳妹分手之前,甚至藏在高慕瑶的怀里哭时,琳妹还从没有过这样犀利的观点,原来一场爱情可以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改变。每次看到琳妹不再像以前那么可爱,高慕瑶总是有点心疼。她心情复杂地听着琳妹的建议,认真地分析着琳妹的假设,想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琳妹正看着自己,等待她的反馈。高慕瑶谢了琳妹,并表示会认真考虑。

  两只手再回到键盘上,高慕瑶缓慢地打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她觉得也许真的应该设置一个悲剧的结尾,在这样的一个节奏越来越快的社会里面,有关深刻的东西严重匮乏。过于安逸,让人们越发浮躁而缺少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