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英姿 13

  傅翎泽道:“九弟倒也是个情种。可是这个女子,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她,本王又能怎么办?”

  陶直笑道:“那这只能怪他自己不中用,孤陋寡闻了。”

  傅翎泽道:“此话怎讲?”

  陶直道:“一个叫牧游的人说,画上这个少女,正是如日中天的杀手组织[逆天道]门下,排名第一的蝴蝶宫的宫主,桑梓。”

  傅翎泽道:“本王倒是听说过,这个女人武功高,以轻盈灵动见长,尤其是轻功,是[逆天道]最好的的杀手之一。可是,她怎么会和九弟扯上关系?”

  陶直道:“其实属下也不确定,画中人还是个没发育的小姑娘。但是不论容貌还是神情,两者极为相似。属下还带了桑梓的画像。”

  陶直将另一幅装裱精美的画展开。

  傅翎泽凝视着画上的女子,手指轻轻抚过那女子的脸庞。他似笑非笑。陶直从未见过他如此,试着叫了他两声:“王爷?”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略带玩味地说道:“看来九弟,眼光不错呀……”

  *****

  傅翎泽依然站在窗前。

  忽而一件斗篷披了上来。傅翎泽不抬头,也不动:“怎么还不睡?”

  瑜亲王妃道:“这话不应是妾身问王爷的吗?”

  傅翎泽道:“你不必等本王的。”

  瑜亲王妃道:“王爷,前些日子,您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一回来就心神不宁,总看着什么东西发呆。妾身实在是为您担忧啊。”

  傅翎泽转过身,看着她的脸,又把她刚刚给自己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她披上:“委屈你了。”

  他捧起她的脸,吻一吻她的额头,吻一吻她的鼻尖。

  他平时从来不曾吻过她的,哪怕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哪怕他们已有两个孩子。

  从来没有。

  今天他这般亲昵的举动,叫她有些受宠若惊。

  傅翎泽低头,又轻吻她的眼睛。

  却不由自主想起另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桃花媚眼,似醉非醉,眼角微微勾起,些许温柔杀气。

  傅翎泽感觉到自己妻子睫毛的战栗,还有温热的体香。想知道那一双眼睛,是不是也被这样亲昵地吻过,是不是也在什么人的唇下,这般柔软地轻颤。

  那天醉花阴和苏幕遮在楼梯上倒了油,桑梓醉醺醺地摔下来,摔得还不轻。桑梓行动不便,她看着自己依旧红肿的脚腕,算着离自己进宫的时日,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殷枫见她无聊至极又不安分的样子,说道:“安心养一养,脚伤很快会好的。你要实在无聊就看看书吧,看看书,日子就好打发了。”

  桑梓道:“我才不看呢,这儿有什么书呀,四书五经?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是人看的吗?”

  殷枫饶有兴趣地说道:“哦?你看过?它们怎么乱七八糟了?”

  桑梓道:“是啊。我阿爹是中原人,小时候阿爹让我读过一些。我读了几天就死活不肯读了,我说我讨厌极了书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骨子里透露出那股奴颜媚骨的下作气。什么[礼],什么[人分三六九等],这不是自己把自己拿来贬低作践的吗?我没看出这些东西哪里值得人推崇景仰,我只看到一个自以为自己是帝王的人,告诉别人如何服从,如何奴颜屈膝。”

  殷枫道:“你看过《孔子世家》吗?记得太史公是怎么说的吗?”

  桑梓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也觉得,孔老二本人,除了看不起女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殷枫问:“那你为什么还讨厌他呢?”

  桑梓笑着反问道:“我几时说过讨厌他了?我只是不同意他说的而已。是非问题一直可以争论到永远,总有人为它打破脑袋。何必呢。这世上哪里会有绝对的对与错,有些东西只是不同而已。就像我不同意孔老二说的,不理它不管它就是了。”

  殷枫道:“你倒是挺想得开。他说的也没有太多不对,只是太过理想化。就连他的人品,太史公虽[心向往之],可也是[不能至]。世人不全像孔子那样道德高尚。”

  “嗯嗯!”桑梓连连点头赞同。

  殷枫笑问道:“你真是紫虚国人?怎么对中原这么了解?”

  桑梓亦笑道:“或许不是吧。阿爹是中原人,阿娘的故乡在离紫虚国更远的地方。听说那里是大地的最西边,再往西,就是一片汪洋大海了。那里,很远很远,阿娘在我五岁时就走了。阿娘走的时候说,再不走,恐怕这辈子都赶不回去了。”

  殷枫知道触及了桑梓的伤心处,涩着声说道:“对不起,冒犯了。”

  “没有。”兴许是为了缓和这尴尬,桑梓柔声道,“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嗯,我听说中原有本奇书,叫《文心雕龙》,一直想看看,可是紫虚国没有……”

  “那你等等我,我这就去书铺看看。”

  “好。我等你。”桑梓笑了笑,殷枫转身离去。桑梓挣扎着坐起来,到窗边,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不见。

  “原来堂堂蝴蝶宫主,也会有这么小女人情怀的时候吗?”

  听见声音,桑梓猛然转身,不由得叫出声来:“惜莲!”

  惜莲是卧龙宫宫主鬼使的妾侍,也是桑梓在[逆天道]唯一的好友。惜莲长得很像桑梓,常有人开玩笑说两人像是亲姐妹一般。桑梓欣喜地拉过惜莲的手:“你怎么来了?”

  “长话短说,桑梓。圣主夜璃往中原发展生意,卧龙宫就迁来了,我是跟着鬼使来的,”郑惜莲却没有了桑梓的那份喜悦,她面色凝重地说道,“桑梓,你听我说,别等那个什么殷枫了,你现在赶快走,快,越快越好。”

  桑梓道:“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郑惜莲道:“还要我怎么说?那个殷枫是什么人,你莫非没听说过?”

  桑梓道:“可是我答应了要在这里等他的。我不走。”

  郑惜莲道:“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非要把命赔上才甘心吗?既然醉花阴和苏幕遮能找到这里,那[逆天道]的人也能找到这里。你快跟我走吧。剜星和斩风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桑梓问道:“你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通风报信?”

  郑惜莲道:“不然呢?哎呀,快走吧。”

  桑梓在窗台上欺身往外面看,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却从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郑惜莲道:“你脚上还有伤,等他们来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惜莲。”桑梓转过身,郑重其事地,“对不起。”

  话音刚落,一掌劈在郑莲颈中。桑梓脚上的扭伤已经不怎么痛了。她开了柜子的门把惜莲搀进去:“惜莲,对不起了。”

  “哐啷!”

  门忽然被踹开!

  继而是剜星的尖笑呵斥:“殷枫!受死吧!”

  桑梓静静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你们要找谁?”

  剜星道:“臭biao子,我们要找殷枫,你把他藏哪儿了?快说!耽误了我们的事,唯你是问!”

  桑梓悠哉游哉地坐下来,斟一杯茶缓缓地说道:“要找他的人多了去了,你来晚了,排队吧。”

  “臭biao子,你……”

  “啪!”桑梓一耳光狠狠地打在剜星的脸上,冷笑道,“这[逆天道]到底是怎么了?麾下的杀手,都不漱口的吗?张口闭口,都是一个龌龊。”

  剜星被桑梓一耳光扇得险些跳起来和桑梓拼命,他咆哮道:“你若不是biao子,怎么会和他一起?”

  斩风拦住剜星,问桑梓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逆天道]的人?”

  桑梓瞧着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认识自己,便说道:“醉花阴和苏幕遮昨天刚死。况且,除了[逆天道]的人,还有谁会想置他于死地。”

  桑梓盈盈一笑,指着斩风对剜星道:“你跟着这个人,那你一定是他的娈童,或是断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