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逝去的一年

  我在陈汐身边呆了四个月左右,这一天,他终于咳嗽着跟我说:“如果你用不同的花样调制出十款自创鸡尾酒,你就可以出师了。”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时间过得真快,我之所以没有表现得太高兴,是因为调酒师必须具备创新的品质,而创新并非易事。

  因为忙着准备期末考,那段日子我很少去酒吧了,出师这件事也就被我一拖再拖,终于有一天我在酒吧里找不到陈汐了。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出现,手机打不通也就一点都不意外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生或死。

  他消失得太突然了,没有一丝预兆,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那段日子我仍混迹在酒吧里,消沉地坐在吧台旁,从开门一直到打烊,一直盼望他能回来。这样持续了一个月,我终于忍受不了,出去发泄了一回,就像这次,清晨,头昏脑胀地出了酒吧,蹲在冷清灰暗的街道旁,看着亮了一夜的路灯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逐个熄灭,在和几个痞子骂架时被何百欣领回了家。

  我们俩一起泡在浴缸里,我枕在她柔软的胸上,哭着向她诉说我有多么想念陈汐,我已经离不开他了。她搂着我的肩膀说:“你爱上他了?”

  我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他是我师傅,我们在一起四个月了,任谁都会产生感情了吧。”

  “你为什么要拜他为师?”

  “当然是学调酒啊。”

  “看来你没忘啊。”

  “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就别弄得跟失恋了似的,整天失魂落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是离开了,但他的技术留下了,你最初的目的也达到了,你现在不赶快去做自己的事,还等到什么呢?”

  “等他回来。”

  “你怎么还不开窍呢?”

  “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想明白了,我本来就是要当调酒师才找到他的,可是他走了,我还没出师呢。”

  “那你就自己去考一个调酒师资格证,我昨天和酒吧老板聊了几句,陈汐一走,他的损失也很大,而且他有意聘你接陈汐的班。”

  我的眼睛顿时变得雪亮,虔诚地看着何百欣,把她搂得更紧了,“百欣,你就是我的贵人,这辈子你都别想把我甩了。”

  我听了百欣的建议,轻松考取了调酒师资格证,接替了原来陈汐在酒吧里第一调酒师的席位,一是实现了我当调酒师的梦想,二是工资待遇还不错,三是我可以在这里继续等陈汐回来。

  一年了,我终于把他等回来了,我一直看着面前的陈汐,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去年这个时候,你记不记得我总是咳嗽,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咳血了,去检查发现是肺结核,阳性的,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去治病。”

  我听后,除了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能埋怨他的不辞而别,不能抱怨他的隐瞒,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他瘦了,我想象不出他为这个全球最令人恐慌的传染病受了多少折磨。庆幸的是,他康复了,又面色红润地出现在我身边,我真想知道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陈汐笑着安慰我说:“你哭什么,这一年我过得滋润着呢。医生说我这个病是‘富贵病’,什么活都不能干,不能累到,就得养着。我整天在病房里吃好喝好睡好,烟也戒了,没事就到花园湖边走走,别提多舒服了。才一年,病就好了吧。”

  我半信半疑地眨眨眼,看他一脸轻松愉悦,也就放心了,我问他:“那你这次回来是想成为我的同事吗?”

  他笑着摇摇头说:“虽然病好了,但我还是不能累着,已经不适合做调酒师了。”

  我一脸失落地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他的笑总是特别温柔,特别舒心,我想治愈系微笑也不过如此,同时这种笑也是危险的,它可以将毫无戒心的你轻松地引入深渊。

  他接着说:“虽然做不成你的同事,但我可以做你的老板。”

  我眯着眼问他:“什么意思?”心想:他怎么失踪一次就变得这么神秘了呢?

  “我投资了一家酒吧,算是大半个股东吧,我想挖你到我的酒吧去当调酒师,怎么样?”

  我吃惊地看着他,“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住院时和一个老人一间病房,他的儿女看他快不行了,都不管他了,每天就我陪着他,他一激动就把遗产给我了。”

  我不信地看着他说:“编,你接着编。”

  “我干嘛要编啊,真的是真的。”

  我看向他诚恳的双眼,勉强信了,但总觉得不是滋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就砸到他脸上了,我怎么就从来都遇不到呢!“靠,这么烂俗的剧情怎么就发生在你身上了呢?”

  “祸兮福兮,要不你也得一次肺结核?”

  我用力摇着头,“不要!我宁可拿我的遗产换调酒师,也不要得这么个病。那笔遗产有多少啊?”

  “主要是套房子,怎么也值百八十万了,放心吧,你师傅不是那么贪财的人,早就让我以那位老人的名义捐给福利院了。”

  我崇拜地看着他,“知道吗?你现在在我心里的形象又拔高了一截,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高尚,这么伟大呢!”我突然反应过来了,脸上的崇拜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疑惑,“那你开酒吧的钱到底是哪来的?”

  “我这些年攒下的全部积蓄几乎都投了进去。”

  “就靠调酒攒的?”

  “嗯,我十八岁就出来调酒了,已经九年了,多少也有点家底了吧。”

  “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啊?”

  “至少7000。”

  “为什么我只有5000?”

  “你再熬两年吧,你去我那,我一个月给你6000。等你有点名气后,还会有人请你去宴会,大型party助阵,你的收入还会越来越多的。”

  我叹了口气说:“唉,你都开上酒吧了,我还是个调酒师,不甘心啊,有种梦想被人窃取了的感觉。”

  “那你也得认了,说不好听点,你现在这个梦想也是我施舍的。那个酒吧也有你的股份,虽然少的可怜,可我还是给你凑出来了,用的是你之前在酒吧打工的钱。这回知道了吧,我压根就没收你学费。”

  “你真是个好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你了。”

  “我这一年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你也应该变了很多吧。就比如刚刚,为什么那个警察告诉你‘你哥来接你了’到你看见我之前都表现得很正常,直到看见了是我才突然变得很吃惊?”

  “那是因为我现在真的有了一个哥哥,我以为是他来了,没想到会是你。”之后,我又把这一年发生的事以及近期的一系列变故讲给他听,他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我刚刚的表现。

  不一会儿,何百欣的电话打来了,我刚接起来,她就破口大骂:“韩非可,你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百欣,你们不用着急了,我现在和陈汐在一起呢,具体经过晚上再说,我稍后把地址发给你。”我匆忙挂了电话,怕她再询问什么。

  “我请你吃饭顿饭先,一会儿让他们都到我的酒吧聚一聚吧。”

  我笑着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以后我会拥有更多的股份,所以请你说‘我们的酒吧’,我知道这个过程还很漫长,先让我过过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