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色23

  夏末秋初,气温变得很不稳定,时而燥热难耐,时而夹杂丝丝凉意,人的情绪也跟着有了很大波动。最近,我工作时总是心不在焉,调酒时不是把材料的剂量搞错,就是上错了酒,无论其他调酒师怎么劝我这段时间休休假,我都不听,最后还是经理忍受不了客人对我的大量投诉,命令我回家闭门思过,实在不行就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在这家酒吧和我工作超过一年的员工都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8月22日晚,我在镜子前给自己画了两个小时的大浓妆,穿着高跟黑靴,黑丝,齐臀短裙,露肩上衣,独自躲到酒吧街里一家破烂的小酒吧。在喝了几杯烈酒之后,我就不是我了,恶劣的酒品促使我钻进拥挤的人群,搂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身体跳着颓废堕落的舞蹈。我只依稀记得拒绝了几个卖摇头丸的,保证自己是完整的,至于有没有和谁接吻,和几个人接了吻,就无从知晓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头昏脑胀的我走出酒吧痛快地吐了一阵,然后我顺着冰冷的墙壁滑下,无力地蹲在墙角,双臂抱膝,将头埋在胳膊里,想哭却哭不出来,当五味杂陈的感受一起涌向心房时,就会拥堵在门口,其实心是空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清爽的晨风渐渐驱走我的醉意,这座城市终于进入短暂的沉寂,我抬头望向泛出鱼肚白的天边,一丝残月挂在天际,这一切多么像他走时候的情景,就像他从未离开一样没有带来任何改变,除了我。

  这时,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支烟,说:“妹妹,要不要来一颗呀?”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没有拒绝。吸烟这个习惯是跟何百欣学的,一开始看她拿的烟又细又长,完全不同于学校里的男生女生抽的那种,看起来很有感觉,增添了一种呼之欲出的女人味。但在我的印象里,女生抽烟总是不好的,她说偶尔吸烟会带给她灵感,我觉得有道理,也跟着吸起来了。这种烟不似我想的那样呛人,而且还有各种口味,比如玫瑰香味,绿茶香味。我们俩通常只有在创作陷入瓶颈才会吸一支两支的,幸运的是,我们俩没有变成烟鬼,因为主观上对烟并不感兴趣,所以没有上瘾。

  我借着她的火点燃烟,刚吸了一口,不知从哪突然蹦出来一群人向我们跑来,给我烟的妖艳女人吓得惊慌失措,拔腿就跑,不几步就被他们逮住了。我正端着看戏的态度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不料有几个人也跑到了我身边,想要把我拿住,我一把撇下烟,用脚使劲碾了碾火星,摆开应战的架势,我以为自己很清醒,实际上醉得很深。

  知道在酒吧这样的环境里难免与人发生冲突,我很早就认真地学习了防身术之类的东西,一般打个小架还不成问题,但事实证明我低估了眼前的形式,同时由于穿着导致行动不便,最终我被那伙人双手反扣在背后,押上了传说中的警车。

  我连做梦都没想到我会进去了,而且这样迷茫,这样狼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酒劲还未消退,我被带进了传说中的审讯室,面对面容过于严肃的警察,我的眼神不再空洞无神,而是表现得不卑不亢,也没有必要紧张,因为我相信无论被卷进什么案件中我都是无辜的。

  他们先是询问我的个人信息,接着进入了主题,“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陌路人。”我冷淡的态度惹怒了他们,引来大声的呵斥,“少跟我们来这套,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劝你还是尽快坦白了吧!”

  我的确态度很不好,对于他们这种没弄清楚状况就乱抓人的做法,我尽可能表达出内心的不满,“证据,什么证据?我敢肯定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所谓的证据的存在!”

  一个女警官拿起一个塑料袋给我看,问我:“这是不是你刚刚丢掉的那支烟?”

  我想起来了,这个女警官就是按住我的那群便衣中的一个,我疑惑地点了点头说:“是。”

  她继续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这就是证据,我们刚刚化验过,这里掺杂了毒品,你怎么解释?”

  我吓得当即明显地颤栗了一下,惊恐地问:“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不认识她,是她主动递给我的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信你可以去问她,我们真的不认识,也没有做交易!”与此同时。令我害怕的还有脑海里出现的另一个疑问,我会就此沾染上毒瘾吗?

  他们决定暂且相信我,把我送回了房里,我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漫长的半天。事实上,老天爷给我安排的惊吓不止这些。一名警察打开了我的门,说:“韩非可,你哥来接你,你可以走了。”

  我没有太多的惊诧,凭司徒家的实力想把我从这里弄出去简直易如反掌,更何况我是清白的。我疲惫地跟着警察走出去,却见到另一张让我为之一颤的脸,我的震惊,我的心酸,我的愤恨,我的难过全部写在了脸上。我用尽浑身的力气向他的怀中扑去,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呜咽着哭了出来,一年了,整整一年了,陈汐,你消失了整整一年了!你终于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了。

  他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我已经没有力气走了,彻夜通宵,又和警察打了一架……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我最终晕倒在了陈汐的怀里。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我躺在陈汐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他坐在床边温柔地注视着我,见我醒来,马上关切地问:“还难受吗?”

  我点点头,虚弱地说:“疼。”

  他从抽屉里拿出药来用棉棒擦拭我的嘴角,眼角和额头上的淤青,仍不忘数落我:“我不在身边看着你,你可真是愈来愈额能耐了,还敢和警察动手,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能不吃亏?”

  我顶嘴说:“我哪知道那群人是警察啊?再说了,我也没招他们,干嘛和我过不去?”

  “你自己做什么了,你现在心里还没数啊?从小就教育你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没点戒心呀?早就告诉你了,女孩子不好抽烟,这回吸取教训了吧。”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啊?我会不会染上毒瘾啊?”

  “得了吧,那烟里本身也没有太多毒品,就你吸那一口,就跟掉进海里的一粒糖似的,可以忽略不计了。再说了,你吸毒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把刀架到你脖子上逼你?”

  “怎么就没关系了?昨天是你失踪一周年纪念日,你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去那家酒吧吗?不去那家酒吧,我还能遇见那个女毒贩吗?……”我把满肚子的苦水一口气全都倒出来了,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到他的枕巾上,晕湿了一大片。

  发泄够了,我渐渐恢复理智,又积攒了一肚子的问题,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进去了?”

  “我刚回来就看见你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幕。”

  “那你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你本来就没罪,是他们主动放你出来的,我只是一直等在外面。”

  “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他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我这才意识到他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