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哥坠马

  方婕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尘世的命运是一个巨大的齿轮,逃不离,甩不掉。即使被驱逐到渝州城这遥远的边界之境,也无法逃离方府那些纷纷扰扰,一阵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径自镇定地攥住手紧紧握成拳,抬起眼来,看向百里醇月,说道:“谢谢百里公子,我会亲自写信让人送去方府问明原委的。”

  她转身快速离开,朝着酒坊走去,温暖的朝阳照在她冰冷的身上,她凉透的身子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今朝五月的清晨犹如最黑暗深浓的雪夜,有种压抑的冷寂感。

  方婕颤抖地摸着身上的瓷瓶,半天才发现自从来了渝州之后她已经很少犯心悸的毛病,那药被锁在梳妆台的盒子里,没有带出来。

  她扶着墙面,努力的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心跳慢慢平缓下来。手撑着墙面,她往住的后院挪去,她忘记了有多少天没有跟方木联系,她一贯是不与任何人联系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方木出事,她才发现自己是何等的自私和冷酷。

  青石板上长满青苔,她神游太空的一脚踩了上去,咚的一声重重摔到地上,细嫩的胳膊被尖锐的转头刮出血痕,她啊的一声尖叫,吓得一旁路过的人都怪异的看着她。

  方婕从冰冷的地上起身,摸着阵痛的臀部和火辣辣的的右手,眼泪不知怎么涌上了眼眶,委屈,受伤,无助。

  半晌她蹲下身子,抱着膝盖,低低地冷笑起来,她果真是没出息,这些年来还没有学乖,一点小事便能惊得她六神无主。

  “方婕,你没事吧。”百里醇月从后面跟了上来。

  “滚——”她埋着脸鸵鸟一样避开他,抓住那个空瓷瓶便朝着身边人扔去。

  百里醇月俯身捡起她的药瓶,低低笑起来,他笑起来时整张脸柔和了起来,透出一丝的年轻活力。

  百里醇月斜靠在路边的青墙上,朝她伸手,低低地说道:“方婕,五年前你刚回方府时,我就应该去认识你。”

  她抬眼,可怜兮兮的挂着泪珠问道:“为什么?”

  他一只手收了白扇,歪着脑袋思忖,有些淡淡怜惜地说道:“倘若我早些认识你,你便不用吃这么多的苦了。”

  方婕看着这个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男人,突然感觉双眼胀痛的厉害,她就坐在人来人往街头,放声痛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原来就连陌生人都知晓她这些年吃的苦,可是方振宇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方府也是任她自生自灭的。

  她早就该觉悟。

  就在二人身后,一个黑影在后面躲躲闪闪探头探脑,看了一会便离开了,从那个人的地方看去,似乎方婕倚在百里醇月的腿上发泄一般,百里醇月眼里闪过冷光却并未追去,看着脚边上嚎啕大哭的方婕,脸色淡淡的,眼神流转。墙内长出的绿色枝桠透过晨光落下点点阴影,罩在他的青衫上看清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方府,

  嫁过来三年的萧清雅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进了雕花大厅,简单的灵蛇髻上插着一只纯金打造的石榴多宝簪,两侧以精致的绢花点缀,看上去明艳高贵,陪着一张端庄的面容更添了几分优雅。

  她莲步轻移朝着自己的夫君走去,却见一身素白的方振宇拿着一张小纸条站在窗前发呆,头上戴着一直白玉簪,背影挺得笔直,英俊的面容如同大理石雕塑般没有表情。

  自从和他成亲之后,他似乎便只爱穿白色的衣服,那白玉簪更是再也没有换过,而她成亲之前亲自为他缝制的那件御赐锦袍却再也上过他的身。

  听到窗外清脆的几声鸟叫,萧清雅心中一动,谁的飞鸽传书?

  方振宇一贯冷漠深沉,她从未见过他那样的表情,似乎是惊喜中带着几分的悲伤和阴沉。

  从她和他成亲以来,两人便搬出了方府的老宅单独住在自己的别院之中,但方府老宅这段时间不太平,方振宇偏偏要回到方府来住,害的她不得不跟着回来,好在她不喜欢出门,当初的新房也是按照老宅子的模样修建,一花一木都分毫不差。

  而家里大小杂物都有管家一手把持,她空余时便绣花写诗,最近皇后快到寿辰,她的百鸟朝凤才画好图样在老宅这边刺绣也府来?

  成亲三年,方振宇从来没有真正的在她房间里过夜,肚子许久不见动静娘亲以为是自己不争气,三天两头便从外面药房送些房子和补药,她有苦说不出。而现在的方振宇不仅要忙着帮方正男打理方家的生意还要跟着爹爹应付官场的各色人物,每天从早到晚几乎不见人影。

  这次却特别提出回方府,萧清雅有种莫名的预感,自己的夫君似乎在方府等着什么。

  “今天岳父带话给我,说是你很久不曾回娘家了,说是你娘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府我送你。”方振宇看见她,轻轻一捏纸条碎成了灰,淡淡地说道。

  萧清雅见他神色比往日里要阴霾几分,摇头说道:“时间还早,一会子我让管家送我过去吧,夫君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成亲三年,两人私底下单独聚在一起的日子寥寥无几,他叫她雅儿或者清雅,而她却只敢叫他一声夫君,在府邸下人眼里二人可谓是相敬如宾,谁知道她多想叫他一声振宇。

  虽然在嫁给他的时候,父亲就暗示过她,或许这辈子他们都只会是这样子,可真正到了这样子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平静如波的心还是起了澜漪。

  方振宇点了点头,见丫鬟扶着她回了自己的闺房,这才叫人去地窖取来一瓶酒,一杯一杯复一杯慢慢地喝着,他喝着极其的缓慢,冰凉的液体流进他的身体里,慢慢的变成无坚不摧的金针,刺得他拳头紧握,眼底聚集着一丝的怒火。

  她居然敢在别的男人面前哭泣,还走得那么近。

  阿婕,三年了,当年那样纯真无邪的阿婕似乎也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己,懂得和他保持距离,老死不相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