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

  里面立刻起了年轻女子客气的招呼声:“客官,看匹什么布?”

  我靠,果然有美女。她心想。

  可还没等到老板娘从柜台后面绕出来,闻人瑾一个响指就把她们都定住了,使了个障眼法让外面的人看起来里面都没什么异样。

  “你看这布如何?”

  青鸾顺着闻人手指着看去,是匹水粉色的云锦。

  她瘪嘴道:“一般”

  闻人啧了一声,怪她不懂欣赏,命她闭起眼睛。青鸾双手覆眼,只觉得周围灵光大作,悄悄从指缝里窥探,却见一件粉衫浮在空中,闻人正用法术穿针引线。

  “好了没有呀?”青鸾不耐烦的问道。

  “好啦”闻人一收手,那衣裳便落了下来,搭在她脑袋上,她扒下来一看,吃惊的张大嘴巴。

  闻人撩起衣摆,坐下,扬了扬下巴对她道:“去换来我看看。”

  青鸾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闻人不想与她解释,只用眼神命令她照做,青鸾拿那衣裳比在身上,刚刚合适,于是腰身一晃,那粉衣已在她身上了。

  灵光散去,她分明见他看她的样子有些奇怪,他托着下巴,愉快的弯起嘴角,身子不知不觉的靠在椅背,做出一副欣赏的姿态。青鸾心里却在想:为何闻人叔叔的笑容看起来那么奇怪,那丫不会还想命我给他跳个舞吧?

  大概是欣赏够了,闻人站起身来走过来道:“呀,整日繁忙,来不及顾及你,倒忘了我们的青鸾也是美人胚子啊?”语气里少了往日严厉多了几分轻佻。

  青鸾见他这样,很是肉麻,她麻了麻手臂,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叔叔……”

  闻人已经走近,曲着手指在她眉上刮了一道自顾自的道:“若是这眉毛再浓一点儿,就更像了…更像个女仙了”

  打了个响指,把定了的人都解了。转身跨出了布庄,也不再追查睚眦的踪迹了,朝醉花丛走了去了。留青鸾一人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跟在后头。

  凡间已是九月天,入了夜来,居然还有阵阵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不经意抬头看见相隔一个走廊的对面的闻人瑾,还没熄灯,若你细了去听,便能听见他轻声细语的说话,时而伴着美女如银铃般的巧笑声,这声音大小将将合适,你细耳去听了,便觉得香浓低眉耳语,恰是撩人心弦。青鸾刚还在想闻人这般温柔说话的时候该是什么模样,却好像突然间想通自己为何失眠了:往日她穿着那一身青衫,那袍子其实就是她的羽毛所化,怎么说也算在碧落山上受了几百年的香火,多多少少有些檀香味儿。每晚闻着也好眠,而今,给做了件新衣裳,这新衣裳倒也有些香气,可就是闻着不惯,不如那檀香好闻。

  青鸾这么想到,想着是不是把衣衫换了,不然明天皱了也不好看。可方才坐起身,才发现床尾立着个人影。青鸾被吓的倒抽一口凉气!

  这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青鸾再马虎不济,好歹她也算个神仙,还是上仙,能站在她屋里这么久,还没让她发觉,肯定不是一般小妖,她按了按跳的十分欢快的心脏,想努力透过帘子想看清他,奈何夜色掩盖下,啥也看不清。她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她感觉那人影动了动,她吓的蜷缩在床脚,那人便不再前进了,过了一会儿,青鸾听见有一个十分幽怨,又十分低沉的男音在唤:“了珂、了珂…”

  青鸾背后冒起了一股冷汗,冷风一吹,她感觉自己手脚都已经在发抖了。

  她又问了一声:“你是谁?”

  他又动了动,大概是想走上前来让她看到,他走到萝帐前,萝帐便自动掀开,他就站在那儿,眼睛望着她的方向,青鸾心下一紧,感觉到好重的一股血腥气味。

  他伸出手淡淡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道:“了珂,我来带你走”

  青鸾抓着背角,看他伸到一旁的手,心里有点奇怪,这人……青鸾好奇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心道这人果然是个瞎子,可屋里光线不好,压根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

  莫不是哪家瞎子大少爷吃了花酒醉了找错了房间?可他身上并没有一丝酒气,倒是血腥味儿,重得吓人。

  她又问了一次:“你究竟是谁?”

  这次,这个人影侧耳听了一会儿,像是在辨别说话人的方向,他伸在一边的手突然转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吓得她不顾形象的大叫一声。

  那人连忙道:“了珂,我是睚眦啊,我来带你走!”

  一听睚眦,青鸾更是吓得声也不敢出了。

  睚眦将惊呆了的青鸾抗在肩上,打算从窗子跳出去,没想到刚一靠近,门便乍响,闻人持剑冲了进来。闻人先是一个剑火吹过来,睚眦眉头一皱,迅速将青鸾放在窗棂上,自己转身掐诀来挡。

  为了护青鸾,晚了些。他的手背还是受了些烧伤。

  紧接着闻人便用灵力结印一掌打过来,但见那睚眦耳朵动了动,亦熟练的结印来挡。

  “青鸾!”

  闻人这一声怒喝彷如醍醐灌顶啊,青鸾立即跳下窗棂,脑袋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被闻人那一声吼的,立马结起月之箭,趁睚眦他不及设防,从背后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睚眦大惊,他还以为那是了珂,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背后会受袭,他猛的一转身,青鸾才借着月光看清他眼上覆了一层和他衣裳一般黑的黑绫。可即是看不到他的眼睛,青鸾也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目眦欲裂,怒目相视。不由惊得打了个激灵。

  睚眦在这儿分了心,加上原本的伤并未痊愈。被闻人钻了空子,一掌落在他胸口之上,硬生生将那支月之箭拍出了他的胸膛,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化作地上月光,不见了。睚眦两面受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边的闻人打算乘胜追击,这边睚眦一个土遁便没了行踪。

  青鸾尚在那里平复心情,大半夜的,吃这不小的一惊,委实让人难以消化。闻人走过来,将她抱了一抱,拍拍她的头问:“没事吧?”青鸾答道:“没事…就是这新衣方才在与他拉扯之间破了一个洞”青鸾拉破洞的地方给闻人看。

  闻人皱了皱眉拉着那衣裳的后领子,施了法术,一把就从她身上剥了下来,反手从窗户甩了出去。还添了一句:“那就不要了罢”

  他听她轻声念到:“不知道将他杀死没有?”

  闻人将她松开,漫不经心的答道:“他若这么容易死…帘渊又何苦”他说到这儿斜眼看了看青鸾的反应,青鸾把手里的弓捏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我一定要杀了他!以祭我师父肉身魂魄尽散!”

  闻人瑾见她如此模样,没有说话,只是思索了一番道:“今夜且歇下,若你贪玩儿,我们就在凡间多逗留几日,晚些再回天庭。那睚眦受了重伤,如今定是寸步难行,尚不用担心他。”

  又沉默了一会儿,青鸾出声问道:“叔叔,为何那睚眦唤我作什么了珂,这了珂,又是谁?”

  闻人长叹一口气答道:“那了珂,原本是一名巫女,受女娲娘娘之名,在十八层地狱之下的第十九层守护神兵——落日神箭”

  “想不到,冥界居然还有第十九层地狱?”

  闻人摇了摇头:“这第十九层,也不是地狱,原是那巫女的住所,也是宝弓藏身之处,当年睚眦年轻气盛,不安于室,妄图天下,闯入这第十九层,那了珂巫女,常年守在地下,终日无聊,心生怨气,偏偏这睚眦倒也生的俊逸,想必巫女便是这样与他生出了情愫来,他二人强强联手,又得神兵相助,在天下可谓无敌,二人闹上了天宫,哦……那时还是你师父的爷爷做天帝,天帝也为此牺牲,现在的天帝,也就是你师父的父亲,竟能操纵得了落日神箭,他拉弓搭箭,意在睚眦,谁知巫女竟奋力相救,死在现在的天帝的箭下,睚眦悲痛不已,无心恋战。也被天帝封印在仙音池。”

  “那……他不是已经知道巫女死了吗?为何还将我误认作了珂?”青鸾抛出心中疑问。

  “了珂护睚眦心切,最后一刻也将自己的精元连着自己最后一丝意识封印在睚眦体内。这种术,原是一种禁术,现望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会。当你师父要和破出封印的睚眦同归于尽时,也使了这种术,呵呵,想来,你师父的术要强过了珂,他本意是将睚眦和自己的精元融合再转到你体内,谁知那巫女最后一丝意识突然跑出来,用自己的精元挡住了这最后一击。所以,你师父所给你的精元,就是他自己和了珂的精元。睚眦受了伤,瞎了眼睛,无法以容貌辩证,只得寻着这精元,来辨认。了珂的精元既然在你手上,他自然会误将你当成她。”

  青鸾在脑子里消化这些内容,可她还是不明白:“可精元有什么用?了珂已经死了啊?”

  问道说:“不错,睚眦身怀了珂精元之时,便一心供养,想着哪天能得自由,再将精元放入一具肉身,这样……”

  “这样便可以使了珂复活了吗?”青鸾急切的打断他的话道。

  闻人刚一张口突然想起什么。警惕的看她一眼道:“好了,天都快亮了,你休息吧,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青鸾还想追问,但也知道闻人的个性,他若不想说,她就是穷尽一身本领,也不会从他口中得知半个字。刚才只是闻人深陷回忆之后,才脱口而出。

  不过,她心里已经很满足了。只要得知世上真的有一种办能法让肉身尽毁,修为散尽,魂飞魄散的神仙复活。今夜这一场惊,也吃得十分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