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郝仙儿一脸错愕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的女人瞬间便换做一副慈爱的模样,一时间道不出自己是何感受,只觉得打心底里瘆得慌。

  只听那女人又继续说道:“嫂子离开后,你父亲当时肝肠寸断,几乎是不甚理你的。本宫当时念你年幼,便把你接入宫中,一心一意地教导你,本想着待你及笄之后……”

  她的手猛地抚在郝仙儿那张脸上,惊得她一颤,女人满意地笑了笑,这张脸,和她母亲一般模样,曾经的那张脸,不知道狐媚了多少男人啊?

  而这张,仿佛一如那狐媚子,生来便是个魅惑人的,竟把这两国的太子都……

  “呵呵呵……”

  女人的脸上浮起一抹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儿,看着这张脸,她突然想起了另一张仙人一般的脸庞,许是太过久远,那张脸庞在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虽然看不清,却仍能忆起那人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模样,那是这世间任何一种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换不回来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真的能回来吗?

  又或许,她对那人的记忆不是仇恨,而是另一种无法触及的东西呢?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被一个人紧紧地盯着,而且这个人身份尊贵,性情冷酷,但是她的唇角却隐隐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而这抹笑意因了本人冷酷阴鸷的性情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有些令人瘆得慌了。

  郝仙儿不敢挣离她的视线,只得神情闪烁地委屈应承着。

  女人手下的肌肤细致滑腻,仿佛精雕玉琢般,那样精致的一张脸在她手指的抚摸下逐渐泛起一抹绯红……

  只是此时的这张脸,再没了那人的一点点神韵。若是从前,即便是不同的一张脸,她至少还能从这张脸上捕获到那人或多或少的一点点神韵。

  可是,眼前的这张脸,除了有倾城之貌之外,丝毫没有了那人的半点气质。

  不过是换了一个灵魂而已,差别竟然就如此之大么?

  又或者,难道,真的是她弄错了吗?

  月清雅略一皱眉,眼中泛起淡淡的失望。

  她转头的时候,落梅正好瞧见她的这抹失望之意,心中一惊,急忙低下头来,再不敢去看一眼。

  女人最后对郝仙儿说了什么,落梅便没有再去注意听了,加上女人用的是内力传音,所以后来的话落梅几乎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的。

  直到……

  “落梅儿!”

  头顶传来女人听不出是何心情的声音,落梅心中一震,迟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主子!”

  月清雅从她那犹豫不决的眼神中看到了绝对的服从,满意地点了点头,“隐娘的事你就好好儿善后吧!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你要从她口中探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是!”

  低头,重重地一点头,心里却在轻轻地叹息,过不了多久,这世上怕是又得多添一缕孤魂野鬼了。

  *

  月色如洗,耀着地上的霜雪显得有些凄冷。

  寒梅在如此冷冽的空气中反而开得愈发旺盛,一股股冷香直往屋子里钻,似乎想要那沉睡的女子醒来好好地赞美一番。

  然而,床上的人儿却始终紧闭着眸子,丝毫没有一点儿苏醒的迹象。

  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地走近床沿,低头,凝视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轻叹一声。

  他这算是什么?跟踪夕儿跟丢了,反倒捡了个女子随车而行?

  要知道他即将要去的地方……那可是军营,带个女孩子去,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况且,他治军一向严格,还从来没有女子在他的军营中出现过。

  如今,带上这个女子,他又该如何向他的军士们解释?

  难不成……

  唉!带上她,终究不是个办法呀!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知道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困境。

  现如今的局势看似并无明显的变动,可谁又能保证不会发生战争呢?

  兰国原本便是三大国之中稍微弱一些的国家,而如今皇上又无故病重,兰国的内部已经摇摇欲坠,若是此时再受到什么外部的攻击,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啊!

  月俊卿手中还拿着信鸟带过来的小纸条,俊眉皱得紧紧的。这一向杀伐决断的男儿,此时竟然也犹豫不决起来。

  无奈之际,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烟花,点燃了其中的导火索。

  烟花瞬即在空中开出了红色的花朵。如果附近有阁中之人看到,应该很快便会来接应的吧!

  两个时辰之后,一名少女终于来到了客栈。

  少女匆匆向他行了个礼,早已蒙面的月俊卿只是将手一摆,“把她送到丞相府吧!”

  少女顺着他视线所在的方向转过头去,见是一个女子,不由一愣,“阁主,她的身份……”

  “无事,就说是丞相府大公子的朋友便是。”

  虽说这样的身份有些不恰当,可能会给别人造成一些误会,可是丞相府并没有其他女孩子,唯一的那个明月公主月映夕早已溜之大吉,他便只能说是自己的朋友了。

  所以,冥冥之中就像是早已注定了一般,何吟兮兜兜转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地方。

  月俊卿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之后,马车便缓缓地驶离了客栈,不一会儿便没入了小巷。

  只是,因为他一心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将沉睡着的女子抱上马车时,女子的眼皮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之后他也没有作太多的停留,便收拾好行李,一脚跨上马背,朝着马车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只是,跑着跑着,他便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缺了一块儿似的,突然变得空落了起来。

  放慢了脚程,他卸下包裹,反复查看了里面的东西,该有的都还在。

  那么,他到底遗忘了什么呢?为什么此时会觉得越发失落?感觉就像要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然而,他即便是把包裹里的东西查看了无数遍,周身也都检查完了,也并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月俊卿皱皱眉,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没有休息好,过于紧张才会这样吧!

  遂收拾好行李,再不做丝毫停留,一直往前疾驰而去。

  他所不知道的是,正当他终于不再犹豫地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时,几乎是同一时刻,马车中的女子也悠悠地醒转过来。

  *

  “姑娘,你醒了?”

  钻入耳朵的是一个女子柔美的嗓音,何吟兮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在女子期盼的目光中悠悠醒来。

  随后,她的眼珠子朝着四周转了一圈儿后,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只是,她口中吐出来的话却是着实让敛秋吓了一跳。

  “没想到,我竟然又穿越了?”

  敛秋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姑娘,您可好些了?”

  “姑娘?我……”

  何吟兮瞥了瞥自己那身上好的绫罗绸缎,再瞅了瞅这柔软舒适的马车,更加确信自己是又穿越了。

  “我没事了。”

  才刚一说完,她的头便像要裂开一般的疼痛。

  敛秋吓得急忙上前,半跪着给她揉了又揉。

  虽然阁主并没有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但她也知道,丞相府是什么地方,既然阁主想让这名女子以丞相府大公子朋友的身份进去,那她便不能怠慢了。

  更何况,明月公主府里还有那人呢!

  经过敛秋的一阵温柔体贴的按摩,何吟兮的头痛才渐渐有所好转。

  只是,为什么,她觉得她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呢?

  那些东西像是她亲身经历过一番,只是因为尘封得太久,使得她头疼欲裂。

  是了,她终于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了。

  她惶恐不安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左脸颊上那块拳头大的红斑。虽然此时此刻,她能确定自己的红斑并没有显现出来,然而……

  敛秋一片惊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看着她突然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马车车门旁,四下顾盼着。

  女子脸上明显的焦虑透过车帘缝隙倾洒在冰冷的空气里,敛秋怔了怔,急忙上前,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姑娘,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怎的如此折腾自己呢?”

  女子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但敛秋总觉得,女子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只需一个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就起了怜惜之意。

  冰冷的空气里除了一如既往的空茫,几乎不见一个人影。何吟兮痴痴地看了许久,好半晌才终于转过头来,“你说你叫敛秋?”

  她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失落,只是一闪而过,看在眼里似乎只是没有适应这骤冷的天气罢了。

  敛秋微一低头,“是的,姑娘!”

  “别这样称呼我了!”何吟兮不适地展开一个微笑,只是这微笑似乎来得有些勉强,看在敛秋的眼里,便有了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我叫何吟兮!我也不算是什么名门之后,你叫我吟兮就可以了。”

  女子的声音淳美至极,有着某种天然的魔力。

  敛秋愣了愣,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好!”然后才忽然发觉自己是逾矩了,遂立即又说道:“不对,敛秋怎么能直呼姑娘的名字呢?敛秋不对,敛秋该死,望姑娘惩罚!”

  何吟兮把眼一闭,轻叹了一声,“算了吧,我不勉强你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

  对于这个时空的礼制问题,今天她总算是摸出一些头绪了。

  她是不同于这个时空的人,自然也不能希冀身边之人一如她自己,都能接受她那个时空的东西。

  所以,她并没有再勉强敛秋,同时也用了还算是正常的语气问道:“敛秋,你可知道我是在哪里获救的?救我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