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九月的天气该是秋高气爽的，只是J市地形特殊，早上总是大雾弥漫，交通上会造成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比如飞机晚点什么的。

　　机场，江之涵总算送走了几位外地客户，转身往外走时，恰好与迎面走来的女人目光相遇，几步开外，避无可避。

　　女人面色一变，目光中一瞬的不甘落寞怎么也掩饰不了。

　　江之涵也愣了下神，这女人不是关碧芸还能是哪个！情敌见面，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她该端正姿态，是以冲对方礼貌性地笑了笑。

　　关碧芸却是面无表情，而后漠然转开视线，拖着行李箱与她擦肩而过。

　　江之涵面色微僵，她正在心里头盘算着如何开口才显得大方得体，不料人家却完全没把她当盘菜！好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没看见吧，省得自己还得故作姿态。

　　算起来，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关碧芸，对她的事也是知之不详，只听说她被年初就被调到海南去了，就这么点消息还是上个月偶然从自家那位的司机王辉口中得知。

　　如今想来甚为疑惑，王辉当时是一时嘴快，说了一句就似被人掐住了脖子，怎么也不肯多言，古怪得很！除了他老板授意，不作另想。

　　可方修彦为什么不让他提呢？难道是怕自己还在介意？有些事她都是稀里糊涂的，本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原则，她不想去翻旧伤疤……只是她是否糊涂太过了？

　　“你心里很得意吧？”

　　这恨意满腹的声音打断了江之涵的思维，她回头一看，见出声者正是去而复返的关碧芸。瞧这架势，大概是心有不甘才折回来发泄不满的吧，该来的始终要来，她得好好想想。

　　得意？yes or no？说实话太伤人了，说谎话又违背自己的心，正左右思量间人家已经甩出第二个问题。

　　“你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不改初心？”关碧芸眸色黯然。

　　江之涵继续沉默，记得秦桑也问过同类的问题，那个女子何等聪慧，仍然为情所累，多年后才有所彻悟，其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早一步晚一步都只能错过，简单来说就可归为玄妙的缘份，败给‘缘份’除却叹惋接受，别无他法。

　　方修彦的优秀勿需置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不怎么样的自己放在了心尖上，惹人妒忌，遭人不屑必是在所难免。可是，爱情就该是纯粹的，不该以世俗的衡量标准去判断，值与不值，配与不配，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别人无权置喙。

　　见江之涵良久无言，关碧芸忽而自嘲一笑，即而落寞之色尽显。其实她并非真想要个答案，这么问仅是为了心头残存的不甘罢了。她自认并非愚钝之人，只是被求而不得的魔障冲昏了头脑，以致失了该有的判断，情之一字岂有道理可言。她也是性情中人，不然绝不可能陷得如此之深，执念太深终究害人害己，到头来枉作小人，自尝苦果，与那人形同陌路。

　　那人性子温和，她便以为有机可乘，想方设法离间他跟江之涵的关系，请人去偷拍江之涵跟瞿峻锋的照片，然后寄给了方修彦。她静观其变，发觉收效甚微，不甘之心诱使她继续关注江之涵的动向。之后瞿峻锋生病，江之涵每日进出医院，她又故计重施，然后将这些照片以匿名的方式发送到方修彦的邮箱，那时他正身处海南。自己步步沉沦，却不知他的温和只是表象，潜伏其下的却是冰冷与狠绝！若非触碰到他的底线，想来也不会那么不留余地。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日摊牌的情形，原来他早已知晓自己的把戏，不知出于何故，却隐忍不发。到底不是骨子里狠辣的人，大抵是想给她个机会吧，只是那时的自己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他当时的表情，冷漠如斯，仿佛她不存在一般……是啊，他的眼里何曾有过自己的身影。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可她宁可方修彦恨她，也好过船过水无痕的悲凉。

　　有的人毕生求不得的东西，别人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或许这就是不甘做祟的原因吧。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方修彦终是没有让自己太难堪，将她发配在外而已，可笑她当时还存有希冀，后来才偶然得知是莫建西替她求的情。想到莫建西，她眸色一滞，那男人对她竟生了那样的心思，她却浑然不觉……你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在看你，只道世事弄人。那样的浪子却对她用情至深，如何不感动，只是她心里藏着别人，唯叹难报深情。这一年避情伤之外也为了躲他，她既给不了他想要的，唯有决绝才避免伤人又伤己。她可以卑劣地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疗伤，却终究不忍！

　　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两个女人各怀心思，相对良久无言。不知是谁先笑的，结果却颇有几分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莫建西赶来时，关碧芸刚进了检票口，他气喘吁吁而来，只瞥见那人熟悉的背影，从来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她悄无声息地回来，悄无声息地离开，果真是潇洒地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来不及隐下的狼狈之色，却被走上前来的江之涵尽收眼底。瞧见她一副揶揄的表情，莫建西暗自着恼，调整好心情才打了声招呼:“真巧啊！”

　　干巴巴的口气倒叫江之涵噗哧一笑，平时巧舌如簧的莫建西也有如此反常的时候，再看他大汗淋漓的样子，暗叹感情这事当真是磨人哪！

　　她故作严肃，慎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老莫，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看好你！”说罢，转身往外走，浓雾散去，她抬头仰望天空，阳光穿云而出，暖暖地撒在脸上。她微眯了眼，笑得明媚，今儿是个好天气呀！

　　莫建西苦涩一笑，迈脚走向出口，与她并肩而立，暖暖的阳光里，似乎连忧伤都藏起来了。

　　江之涵瞥他一眼:“老莫，有时候女人也需要空间的。”

　　听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莫建西豁然开朗，那人要躲就让她躲吧，这一年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确实太过心急，逼得太紧只会让她拒绝地越彻底。看来他要调整战略做长远打算了，反正还有一辈子跟她耗。就是顽石也得捂热了！

　　江之涵见他释然一笑，不禁自得起来，她又行一善，功得无量啊！

　　夜深人静，柔和的月光透过纱窗一角照射进来，本是好梦正酣之时，江之涵却尤自睁着眼瞧着枕畔熟睡之人。屋子里静谧无声，只有浅浅的呼吸，她的目光温情中夹带着疼惜，回想起关碧芸的话，一些不解之谜便渐渐清晰起来，揭开迷雾面纱才窥见事情的本来面貌。

　　方修彦那时的反常，衬衫上的唇印，还有她不知道的照片，别人精心设的陷井，她竟傻呵呵不带犹疑地就跳了！面对关碧芸的坦白，她是愕然多过于憎恨，如果自己跟方修彦之间没有问题，怎么可能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深爱而幻得幻失，造成了彼此的不信任，好在他们终究还能相守。只是他将什么事都压在心底，默默承受，却不当面求证，让她又怜惜又恼怒！知他这隐忍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她唯有多长几个心眼，得防他不时的钻牛角尖。

　　暗叹一声，既然他不愿她知道，她就遂他的心，当个没心没肺的傻瓜。指尖轻轻描摹着他俊秀的眉，展颜而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低喃道:“咱俩就是彼此的债，这一生就慢慢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