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两个人的爱情

  方修彦让关碧芸先送江之涵去“博美”之后再回公司,顺利敲定了与“瑞佳”的合作项目,双方签了合同。方修彦刚送走了对方的人,莫建西搭上他的肩膀,一脸暧昧地冲他眨眼:“怎么样,昨晚有没有得偿所愿?”

  方修彦面无表情瞥他一眼,不紧不慢拿开他的手,语气淡淡:“你如果太闲了,我不介意多派些活给你。”

  莫建西一听,立马垮下脸,忙说:“不闲不闲,我手上还一堆事儿呢。”说完提脚开溜,走到门口又回头,调侃道:“看你这阴阳怪气的,必定是没得逞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女人还是得让她完完全全属于你才更能把握住!这可是金玉良言,你可别学什么谦谦君子那套,到时候被那个姓瞿的钻了空子,你就后悔死吧!”

  傍晚时分,江之涵走出写字楼,远远地就瞧见瞿峻锋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

  过了会儿,他走到她面前:“下班了。”他看上去很憔悴,脸上带着笑意,似强忍着什么,脆弱得不堪一击。

  江之涵不忍看他,低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他看着她的额头:“现在回家吗?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有些急切地打断:“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你别一开口就是拒绝好吗?”语气已近乎乞求。

  江之涵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看到你这样好受吗?你的傲气都到哪儿去了,变得如此低声下气,我真的不值得!”

  “值不值我心里清楚!”他面露痛苦,眼睛都红了,终是按耐不住悲恸的心情。这几天他脑子里全都是她的身影,清醒时想着她,睡着了也梦见她,她的一颦一笑早就刻入心底,让他心痛之余还有莫大的酸楚与委屈。他也深刻考虑了很多,最理智的决定就是放弃,可一想到“放弃”这两个字就让他觉得五内如焚般的难受。

  她在他心里已经十多年了,那少不更事时的懵懵别扭的情感种子已在他心里成长为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般的大树。他拔不出来,只能任它的根茎伸延至四肢百骸,牢牢禁锢着他的灵魂。他无力自救,只能越陷越深,受锥心蚀骨的痛处折磨。她永远不明白,他早已将自己的魂交付她手中,离了她,那么他只会是个行尸走肉。

  江之涵无言以对,俩人沉默僵持着,一个温和却显突兀的声音传来:“峻锋。”

  瞿峻锋心内大惊,猛然回头,待看见几步开外之人,脸色猛然一变,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意识地看了眼江之涵。见她平静的面容,心里的恐慌不断扩大,似乎只在瞬息之间,他就觉得自己的痴念终究是无望了……

  时隔七年,三个人再次站在一处,心却远了,再也找不回青春年少时温馨相伴的感觉,取而代之的竟是陌生与伤害。爱情是俩个人的事,三个人注定有一人黯然退场,时过境迁是件很残忍的事,它能让美好的感情变得面目全非。

  与瞿峻锋的冷淡反应不同,黄珊琦见了方修彦,简直是涕泪纵横,又哭又笑,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你可算回来了……”

  江之涵有些哭笑不得,不停地给她递纸巾,帮她擦脸,原本还以为自己又会被她惹哭一次,却忽觉她这莫名喜感,竟没有想象的伤感。

  黄珊琦边擦眼泪边说:“我那天看见你坐在那车里,还以为是眼花,没想到真是你!你可真行,躲在车里偷窥,我还以为是不法分子,害得我晚上回来都心惊胆战的……”

  方修彦讶异地看向江之涵,他完全没料到会给她们造成这样的困扰,见江之涵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容冲自己点头,他不禁自责当时没考虑周全。

  黄前琦总算平静下来,感慨道:“你回来就好,之涵总算没白等一场,这还真印证了那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可真是一根筋,固执得让人没辙,甚至打算无限期等下去。一个女孩子最耗不起的就是青春,身边的人都这么劝她,她却不听,一如既往地傻等……她看到一个身影跟你相似的人都会上前确认,不知被人骂过多少次神经病……”

  她不停絮叨,方修彦一句一句认真听着,深深凝望着江之涵,眼中泛着疼惜及感动,江之涵也是百感交集,笑中带泪,冲他摇了摇头。

  黄珊琦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方修彦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同学圈里传遍了。江之涵几天之内接到了几十上百通电话,平时不怎么联系的同学都来向她求证,朋友圈中都知道她跟方修彦的事,送来了祝福之词。交情铁的更不必说,薛丽丽,武松涛,苏美玲个个都激动到不行!更有心急的问她什么时候发喜糖……

  最让她意外的是韩越也知道了,他打电话来说:“江之涵,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以后可得把方修彦抓牢了!”

  江之涵笑着跟他玩笑几句,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师哥,你当年什么时候亲过我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莫非我失忆了?”

  两人虽说也是玩笑惯了,韩越还是被她这无厘头的问题问得一愣,而后忍不住大笑,调侃道:“想当年你身边左一个方修彦,右一个瞿峻锋,两大护花使者在侧,我哪敢亲你呀!”

  江之涵发急:“我认真的!方修彦失踪那天,咱俩去吃火锅,他说亲眼看到的……”

  知她是真急了,韩越也不再逗她:“他有没有说在哪儿看到的?”

  “没有,他好像不肯谈那天的事,我也不敢多问。”

  韩越又忍俊不禁:“唉呀,真看不出来方修彦还是个醋坛子!不过我肯定没有亲过你。”

  她也知道没有,就是找他求证,必竟过去多年的事,记忆都模糊了,她只记得那晚自己是如何的担忧害怕,如何忐忑不安的在方修彦家里坐到天明……

  “会不会……”韩越突然说:“我记得那天你被沙子迷了眼,我帮你看眼睛……方修彦当时不会就在某处看到然后误会了吧?”

  江之涵眼神一亮,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真是天大的误会!不禁郁气横生,他当时为什么不走近看看?自己为什么不回头瞧瞧?

  晚间,方修彦在厨房做晚餐,江之涵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

  方修彦正在炒菜,怕伤着她,铲菜的动作透着小心:“怎么了?”

  她蕴酿了会儿才把与韩越通话的事说给他听,七年前的误会终于解开。

  方修彦得知让自己当年心痛欲死的画面只是个误会,而且经过这些年也做不到释怀,既觉得哭笑不得,又心生悔意。

  江之涵本有一通埋怨,但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所有的怨念都烟消云散,忽然就想起韩越的话,不觉就说出口来:“我也没看出来你竟是个醋坛子!”

  他关了火,回身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说:“涵涵,对不起。”

  她微微笑开:“知道对不起以后就得好好对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

  七月底时,武松涛来J市办事,顺道去见了方修彦,武松涛上去就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以大老粗著称的他虽没哭得像个女人,却也是眼眶发红,几度哽咽。

  老友见面,俩人聊了很久,回忆往昔的欢乐与悲伤,以及各自的生活,自然也谈起了方修彦离开后的事。

  说到江之涵,武松涛只有无限感慨:“你失踪那晚,我跟她四处找你,在你家等了你整整一夜……”他将那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方修彦:“后来我们从警方那里得到据说是你爷爷的联系方式,她打过去,对方却让她别再纠缠不休,后来就再也打不通了……她当时就不管不顾,坐在马路上嚎啕大哭,完全无视路人的指指点点,那凄惨的样子,看得我都想哭!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很沉默,我们都挺担心,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你……在那之前,我以为她就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不曾想竟是个如此长情之人,跟你该是一对儿。”

  方修彦听完他一番话,沉默了许久,纵使有心理准备,他还是心痛难当,难以自持地流了泪。

  武松涛来去匆匆,见了方修彦之后,当晚就回了E市,没来及会会其他几位老友。送走了武松涛,方修彦约了瞿峻锋出来见面。

  晚间七点,瞿峻锋准时出现在相约地点,一间雅致的茶楼内,方修彦早已到了,他坐在二楼一个靠窗的位子。从瞿峻锋出现在楼下时他就注意到了,如今的瞿峻锋比之当年添了成熟稳重,出众的气质,英挺的外表能让旁人在其面前自惭形秽。

  这出众的男子是他曾经的挚友,可那份友谊在时光的迁徙中已然变了本质,老友相见,本该叙旧,然而今晚他们要谈的是个沉重的话题。

  沉思间,瞿峻锋已坐到他对面,侍者递上饮单,瞿峻锋摆手:“不用了。”

  转而看着方修彦,连寒喧也没有,直接道:“有什么事说吧。”

  方修彦脸上泛起苦笑,他早该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斟酌着用词,发觉说什么都显得冠冕堂皇,开口时只有最简单对三个字:“对不起。”

  虽然爱情里没有对错,但他心中确实对瞿峻锋心怀歉疚。

  瞿峻锋露出莫测的笑容:“你没什么对不起我,再说你也不必摆出一幅胜利者的姿态,我没有放弃,而她还有选择的机会,最终结果如何还未可知……还有,你没忘了当年的约定吧?”

  “当然。”

  茶雾袅袅中,方修彦想起高二那年的秋游,江之涵扭了脚那晚,瞿峻锋终于按耐不住摊了牌。

  那晚的风很大,他跟瞿峻锋站在水池边,相对无言,沉默许久,瞿峻锋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而这件事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难以启齿,犹豫又犹豫才勉强开了口:“我……喜欢江之涵。”

  方修彦抬头看他,面色平静:“我知道。”

  瞿峻锋眼里尽是错愕,似想到什么,又道:“我早该想到瞒不过你,也只有那个迟钝的人才不明白我的心意。”口气既含自嘲又有涩然。

  方修彦望着远处:“峻锋,我不会让你。”语气虽淡,却内含坚定。

  瞿峻锋一愣,没想到温文淡然的方修彦会说出这种话,随即一笑:“我也不会让你,你我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当时所言犹在耳边,虽有些意气,但却心怀坦荡,而今已不复当时的心境。

  瞿峻锋盯着他:“如今我认为你连跟我公平竟争的资格都没有!你不声不响,半句交待都没留,一走就是七年,让她跟个傻子一样等你!你到底凭什么以为她该这样蹉跎岁月去等你这个杳无音讯的人?你又仗着什么让她为你至此?说走就走,说回就回,你倒是来去自如,让她为你伤神!如果是七年前,她明确跟我说她爱你,那我会真心的祝福你们。可如今是你辜负了她,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事实就是如此。人都要为其选择付出代价,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听完他一席话,方修彦敛眉,本想跟瞿峻锋深谈一次,却觉得百口莫辩,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某种程度上说,他说的是事实。

  “我还有事,失陪了。”瞿峻锋起身,深沉复杂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转身而去。

  方修彦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手中的茶水已凉,他送至嘴边,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直入喉间,在这盛夏时节,竟觉出冷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