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伤人的权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之涵的反应分明就是吃味儿,自己却不自知,做为朋友,苏美玲觉得该点拨她一下,拉着她走到一边:“之涵,你喜欢方修彦吗?”

  “这不废话嘛,不喜欢能跟他做这么多年朋友。”江之涵瞅着她说。

  俩人站在人工湖边,对面的灯光倒影在湖中,星星点点,颇为梦幻。

  “我所说的喜欢不是朋友之谊,而是男女之情。”苏美玲深吸了口气,觉得跟她难以交流,就没见过她迟钝到这种地步的。

  江之涵快速眨眨眼,觉得好笑:“你想到哪去了,我对方修彦怎么可能……我跟他可是铁哥们儿!”

  苏美玲深吸一口气,拍了下她的肩:“话我就说到这儿,你自己好好想想。”话毕,越过她而去。

  江之涵独自站在湖边想了半天,仍然没得出结论,烦躁地扒了扒头发,猛然转身就见一个人站在面前。她心中一惊,还没看清这人的面貌,就听他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这傲慢的语调除了瞿大少还能有谁,她没好气道:“你在后面也不出个声,存心要吓人吗?”

  他走到她身边,审视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我出声了,你自己没听见,想什么这么入神?”

  她正被自己的反常弄得心烦意乱,这会儿就来个说话的,想了想,又问出这段时间让她无比困扰的问题:“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冷不丁听她这么问,他一时间愣住,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答话。

  “算了算了……”见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她摆摆手:“问你也是白问,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他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我这种人就不该懂感情吗?我倒希望自己一辈子也别懂,也不会尝到那酸甜苦辣的滋味,被折磨得幻得幻失,而那人却还浑然不知。”他情绪激动,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老虎。

  江之涵不知道又戳到他哪根神经,拍了拍他抓自己肩膀的手,语气放软:“淡定,淡定……我有口无心,你别跟我计较啊。”

  他从没见过她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不理不睬,他愣了片刻,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她的肩,转身面向波光潋滟的湖水。

  他们站的地方比较暗,她偏头仔细觑了下他模糊的侧脸,看样子情绪已经稳定了,思忖一阵才说:“你刚才那话见解深刻,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谁啊?我认不认识?”

  等了好久他都没出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又听他低声说:“此人你不但认识,还熟得很。”

  这话中隐藏着忐忑的期待与试探,可惜她没听出来,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喜欢的人!惊愕之余又不禁想,到底哪个姑娘这么大本事能让眼高于顶的大少爷青眼有加?而且貌似是单恋?还幻得幻失!就冲这点,她就对那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真是恋爱的季节么?方修彦有喜欢的人都让她难以置信,没想到连瞿大少这样的千年铁树也开花了!

  “我认识的,到底是谁啊?”她看着他,眼睛瞪得像两个探照灯,恨不得将他的心看个透澈!她很熟的人只有宿舍里那几个,试探道:“黄珊琦?”

  可那丫珠圆玉润,怕是不怎么对瞿大少的胃口吧。

  见他没反应,她想了想又说:“难道是薛丽丽?”

  这丫又太过热情泼辣,以瞿峻锋那么自大的个性,俩人凑一块还不得针尖对麦芒!

  他这回有反应了,但只是瞪她一眼,继续沉默,脸色愈发难看。她讪讪一笑,脑中突然闪过一幕,眼神一亮:“是苏美玲!”

  篮球赛那段时间,她有好几次见美玲都在操场上,当时还纳闷呢,原来是去看瞿竣锋练球。不对啊,这只能证明美玲喜欢瞿竣锋,而瞿竣锋明显是单恋啊?

  “到底是谁啊?”她好奇得要死,双手搁在栏杆上,眼巴巴地问。

  “你……”他豁然转身,低头看她,眼神变幻莫测,盯着她因兴奋而熠熠生辉的眼眸,最终又是丧气又是恼怒地憋出一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她无辜地摇头:“真不懂!”这话问的,她是那种明知故问的人么?

  “你简直是……”他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简直是猪脑子!”

  她一愣,立马反唇相讥:“你才猪脑子!你全家都猪脑子!”果然这大少爷正常不了多久,她懒得理他,抬脚走人。

  走出一段距离,鬼使神差的回头,见他静静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似要溶进无边的黑暗中。她不自觉蹙了下眉,又摇了摇头,再次迈开步子。多年后,仲夏的夜晚,她偶尔也会忆起这个少年默立在阴影里的样子,微微的酸涩,淡淡的温暖……流年似水,过往不复,这段情债她注定背负。

  校庆结束,学生们都收了心,准备应对期末考试,校园里都是来去匆匆的身影。江之涵每天就在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之间转动,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什么小说杂志全扫下床底,这用功的劲头让宿舍里的几人都刮目相看。

  午睡时间,她连觉都不睡,盘腿坐在床上背英语单词。

  薛丽丽躺在床上调侃她:“江大小姐,你是不是受啥刺激啦?”

  江之涵阴恻恻一笑,不置可否,她是被刺激了,被那个叫秦桑的刺激得发愤图强,秦桑不是学习好吗?她就不信自己会差到哪里去!杀气腾腾的眼神让宿舍里的三人皆是背脊发寒。

  苏美玲也坐起身来,摇头感慨一句:“人类的嫉妒心果然是很可怕,尤其是女人。”

  江之涵挑眉,笑得不怀好意:“美玲,如果我告诉你瞿大少有喜欢的人,你也会变得可怕啦……”

  苏美玲无语凝噎,脸色涨红,心虚道:“他喜欢谁关我什么事?”

  “什么情况?”薛丽丽一下翻身而起,乱发飞舞,望着对床上铺的苏美玲:“你啥时候跟瞿竣锋有一腿?”

  “没有!”苏美玲羞愤欲死,什么叫有一腿,这用词能再粗俗点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薛丽丽抱着手,好整以暇的盯着她。

  江之涵见成功转移了关注点,偷笑一阵,定了定神,继续背自己的单词。

  黄珊琦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却被这个话题弄得精神抖擞,神来一句:“美玲,你喜欢瞿大少这样儿的注定要心碎了。”

  苏美玲:“……”

  薛丽丽不停逼供,势要挖出大八卦,黄珊琦在一边添油加醋,苏美玲红着脸,苦思对策,想到让自己窘迫不堪的正是江某人,又将焦点引了回去:“你们知不知道之涵最近为什么这么拼啊?”

  “少来!”薛丽丽死抓着她不放:“江大小姐的事容后再审,你休想转移话题。”

  江之涵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就听苏美玲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江之涵吃醋了,方修彦最近跟他们班的秦桑走得近!”

  江之涵笑不出来了,抚着额头,颇为伤脑筋地想着如何应付薛丽丽的盘问,如她所料,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被薛丽丽的辛辣问题震得头昏脑胀,心里不由感叹一番,这么犀利的口才不去当辩论社真是可惜了!

  以前一到期末,江之涵必定去找方修彦要复习资料,只是这回她赌气不去找他。俩人彻底进入冷战期,见了面她都当没看见,全无眼神交流。让她更窝火的是,以前俩人间闹矛盾或是发生口角,方修彦都不会跟自己计较,而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她不理他,他也没有主动找她和解的意思,一幅听之任之的态度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方修彦这种表现可让了解他们关系的人大跌眼镜,就连瞿竣锋都忍不住追问方修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方修彦不肯说,一径沉默。

  冷战持续一月之久,眼看就要考试了,江之涵实在忍无可忍了,她何曾跟方修彦这么久没说过话,都快把她憋死了!她实在受不了跟他形如陌路的状况,想找他和好吧,又觉得拉不下脸,揪着头发左右纠结。

  薛丽丽见这情形,拍了拍江之涵的肩:“恭喜你,终于成功地将方修彦惹毛了,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跟你闹脾气呢,通常越是好性子的人生起气来越可怕,江大小姐,好自为之吧。”

  江之涵苦着脸看向其余俩人,苏美玲一脸同情,想起最近读到的一句佛语:“凡事有因才有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江之涵无语,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浪费表情。

  黄珊琦看着她,连话都不想说了,一幅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神态。

  江之涵长叹一口气,得,谁都指望不上,还得靠自己!

  正当她一愁莫展之时,方修彦却病了,当武松涛来告诉她时,她再顾不得什么面子,自尊之类的矫情心思,火急火燎地拔腿就跑。

  武松涛见她闷头往前冲,忙拉住她:“你往哪走?”

  “去看方修彦啊!他不在宿舍吗?”她急得要跳脚。

  “他在医务室打吊针……”武松涛话还没说完,她就挣脱他往医务室跑,那旋风般的速度愣是让他这大老爷们儿都没能追上。

  江之涵冲进医务室就见方修彦静静躺在床上,脸色呈病态的潮红,也不知是否生病的原故,看上去很是憔悴。

  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来,灰败的眼眸瞬间充满了光彩,一直看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江之涵站在床边,下意识地咬着嘴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相对无言。

  武松涛喘着粗气走进来,见俩人这情形,顿觉头疼,方修彦犯倔的本事他算是服了,这一个月跟江之涵冷战,心里明明难受的要死却还忍着,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内心还不知怎么个煎熬法。以往做息都很规律,但这段时间却失眠得厉害,有好几次他半夜起来上厕所,见方修彦默默坐在床上,一坐就是大半夜。

  这俩人之间不知在较什么劲,旁人也无从干涉,如果不是方修彦生了病,他也不会自做主张去找江之涵,可这俩人见了面又不说话,让看的人也不由着急上火:“唉呀,你傻站着干嘛?”说着就推了江之涵一把。

  她不由往前蹿了两步,清了清嗓子说:“你……好点没有?”

  她这句话让方修彦蓦然湿了眼眶,心上与身上的双重疼痛阔散开来,蔓延之四肢百骸,这些天好不容易对她筑起的心墙瞬间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