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愿能伴汝一生

  江之涵是憋笑憋得脸红,方修彦则因羞怒交加而脸红,只是这要解释起来真有点难以启齿。

  江之涵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说了句“没事”,然后吸了吸鼻子问:“什么味儿?好香啊!”

  瞿竣锋被她岔开话题,他笑着说:“我买了三份快餐,还有一只烤鸭。”

  她两睛放光盯着他手上的袋子,一下子蹦到他面前,抢了过来就往厨房里钻,动作麻利地开始装盘。瞿竣锋抱着双手倚在门边,看着她那嘴馋的样子,闷声而笑,而后说:“江之涵,你上辈子一定是被饿死的。”

  她赏他白眼:“你上辈子必定是被自己的毒嘴毒死的!”

  他双眸微眯:“你简直是……”

  “别啰嗦了。”她不客气地把手里的盘子塞到他手上:“把这个端出去。”

  “我……”他忍了忍,居然没再反驳,除了她江之涵,谁还敢对他颐指气使,而自己偏偏甘愿受她的冷言冷语,自嘲一笑,转身走进客厅,将盘子放到餐桌上。

  江之涵后脚跟出来,三人坐下开始享用午餐,方修彦吃得少,那只烤鸭被瞿竣锋与江之涵几乎瓜分了干净。

  瞿竣锋显然是吃撑了,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胃口这么好,以前也没觉得烤鸭有什么好吃的,或许是看江之涵吃得香,勾起了莫大的食欲。他摸着肚子,见她靠在沙发上吃饱喝足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动物,不由想挤兑她:“江之涵,你是属猪的吧?”

  她非常鄙夷这厮,豪门少爷像个恶死鬼投胎来的,居然跟她抢来吃,亏得她眼明手快!

  瞟他一眼,没好气道:“属猪怎么招你了?你有属相歧视啊?没深度就是可怕,那可是有福之相,一辈子不用干活也不愁吃喝。”

  这歪理邪说只有她扯得出来,方修彦摇头失笑,知道她那性子,有时犯起混来专跟别人对着干,人家说东,她偏说西,非得掰扯出歪理来,常把人饶晕过去。

  瞿竣锋气笑了:“我没深度?你才落后呢!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封建迷信。”

  她扬起假笑,语气里有几咬牙切齿的味道:“好,我落后,知道你前卫,要不也不会买黄片儿来看了。”

  他愣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片儿?!”

  “黄片儿!”她毫不羞臊地喊出这三个字,完了还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瞿竣锋,嘴角一撇,非常之不屑。

  方修彦抚着额头,神色间尽是阻止不及的尴尬懊恼之色,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等会儿……”瞿竣锋有点不明所以,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种话题上来了:“你把话说明白。”

  她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几眼,从上到下几个来回,然后指了指电视柜:“那里面的碟你看过没有?”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想了想说:“有些看过。”

  “哦……”她声音拉得老长,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怪笑一声,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色彩。

  话到这份上,就是白痴也明白了,瞿竣锋脑海里突然快速闪过一幕,搬家那天,他无意间在父亲房里捡到一盘碟片,当时走得急,他随手就扔进了客厅的电视柜里……难道那就是她所说的黄片儿?想到这儿他脸上顿时青白交错,她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简直是天大的污辱!

  方修彦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这事,只说:“竣锋,涵涵胡说八道,你别理她就是了。”

  江之涵见瞿竣锋变化多端的脸色,以为他因丑事被揭,恼羞成怒,要是发起火来就不甚妙了,她清了清喉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之常情嘛,你们男生有这种癖好也不稀奇,我们理解的,真的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我没看过!”这羞愤欲死的样子与方修彦如出一辙,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忍不住又笑得直不起腰来,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瞿竣锋,想不到你也这么纯情!”

  瞿竣锋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话语一顿,好像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

  “涵涵,别胡闹了。”提起这事,方修彦也是尴尬得很,再不制止她,指不定还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她暼见瞿竣锋黑沉沉的脸,转头又见方修彦严肃的姿态,她终于坐直身子,撇嘴道:“好啦,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们俩真没劲。”说着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客房走:“我去睡觉了,你们爱干嘛干嘛,省得嫌我碍眼。”

  方修彦与瞿竣锋对视一眼,皆是无奈而笑,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说得好像是他俩气量狭小,容不得人。

  瞿竣锋想起先贤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得不感叹圣人见解之深刻。

  日薄西山时江之涵才从床上爬起来,瞿竣锋已经走了,见方修彦坐在阳台上看书,她安了心,走进厕所洗了把脸,彻底清醒过后就得想晚饭的事。翻了翻瞿竣锋买的东西,最后拿出两包方便面,开了电磁炉烧水,片刻功夫就弄出两碗香喷喷的泡面。

  方修彦合上书,走进客厅时就闻到泡面的味道,她刚好将面端到餐桌上,招呼他来吃。他缓缓落坐,刚吃一口就听她眼含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他笑着点头:“好吃!”

  她喜滋滋一笑,虽然要她做菜不行,但煮方便面可是把好手!

  橘暖色的灯光下,一室静谧,俩人相对而坐,面前一碗泡面,吃得酣畅淋漓。

  饭后,她要去洗碗,方修彦非得抢着去洗,她拧不过只好由着他,却不走开,在他身边打下手。他推她去洗澡,还塞了个袋子给她,她疑惑接过,正要查看,他却催促她进浴室。

  她进了浴室才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看,一件紫色T恤,一条牛仔裤,最后摸出来一套粉色的内衣裤……她的脸腾一下烧起来,不自觉地咬着唇,想到他帮自己去买这么贴身的东西,竟觉得臊得慌。但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想当年,他还帮自己拿过卫生棉呢!做好心理建设,便好好地洗了个澡,还美滋滋地哼起歌来。

  穿内衣时,她再一次窘到了,尺寸刚刚好,32A,典型的飞机场,为此宿舍里的几人没少笑话她,因为她们几个都比自己有料。尤其是黄珊琦那丫,长得珠圆玉润,胸围也就傲人几分,她表面上不在意,其实还是有些郁闷的,奈何吃再多也不长肉!

  犹记刚发育那会儿,觉得很不适应,甚至都不敢抬头挺胸地走路,遮遮掩掩深怕被别人看出变化,现在倒好,想大也大不起来!不过方修彦怎么这么清楚?他不会偷偷观察过吧?

  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少女心思,她走出浴室,见方修彦又在做题,神情专注,时而蹙眉时而抿唇,直到她走到身边才发现。

  她拉开椅子坐到她身边,哀声叹气:“你可真是个不听话的病人,我就不信,少做几道题你的成绩就会下滑!方修彦,你就不能好好放松几天吗?”

  她知道,方修彦一直将自己逼得很紧,从小到大,他严于律己,别人在玩的时候,他却在学习,无论寒暑,他始终贯彻自己的制定的学习计划,从不懈怠。除了到店里帮宛心姨的忙,他几乎没有其他活动。以前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想法,随着年龄增长,她大概能够体会他几分,他想通过读书搏得一个好前程,这无可厚非!无疑他是个意志力顽强的人,但弦绷得太紧,不仅自己累,别人看着也很累。

  许是见她神情阴郁,他合上书本,揉了下她湿漉漉的发丝:“快把头发擦干,好了,我去洗漱。”

  望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她不自觉蹙起了眉头,目光落到他左腿下,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摆动的裤管……

  方修彦从浴室出来时,她本是盘腿坐在沙发上吃零食,一听见门响,就迅速将袋子压到沙发垫下,装模作样地拿起书来看。

  他早就瞧见她的小动作,只是无意拆穿罢了,见她仍然湿润的头发,认命地找了条干毛巾帮她擦拭。他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湿润及淡淡的皂香,她觉得很好闻,不禁凑近几分,像只小狗一样吸呼着鼻子。

  他无奈又好笑:“涵涵,你靠这么近我怎么帮你擦?”最重要的是她的若有若无的呼吸萦绕在他脖颈间,让他无法思考,甚至觉得窒息,万一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可如何收场?

  她听话地往后退了退,抬眼盯着他的下巴,淡青的胡茬,记得刚上初二的时候,她发现他开始长胡子,自己刚开始因为好奇经常去摸他的下巴。而他似乎有意纵容她为所欲为,但不知为何后来他就转变了态度。

  他突然感到柔软的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呼吸一窒,缓缓低头:“涵涵,别闹……”一出声,嗓子低哑得不像话。

  被他的声音吓到,她缩回手问:“你感冒了?”

  他神色微僵,清咳了声,转移话题:“头发差不多干了。”

  “哦……”她揉了下脑袋,这才注意到他穿戴得很齐整,衬衫长裤将他裹得很严实。不论多热,他都穿着长衣长裤,她恍然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那条截肢的腿以及背部那些可怕的疤痕……她觉得他应该是有意避免暴露自己的残缺,这也说明他内心深处对别人的眼光还是在意的。

  “涵涵,困了就去睡吧。”见她兀自出神,他轻碰了下她的背,突然微微皱了下眉头。

  “啊?那个我还不困,想看会儿电视。”睡了一下午,现在她精神好着哪。

  “那好吧,我去隔壁房间看会儿书。”他拿着书本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别吃太多零食了,困了就去房里睡,别又缩在沙发上……”

  “好啦,我知道了,方大爷,您老忙去吧。”她朝他挥手,转眼已开了电视。

  他不再多言,回头走进隔壁的房间,关门的瞬间他不由抿紧了嘴角,顷刻间泄露了情绪。他忍着腿上的疼痛,慢慢移步到床边,曲着右腿慢慢坐下,将左腿移到床上,拉起了裤管,轻轻按摩着膝盖下的残肢。坐了许久,疼痛渐渐缓解,他像是失了力气,往后一仰,摊倒在床上,抬手擦了下脸上的冷汗。

  这条腿已经很久没疼过了,突来的痛感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当年刚做完手术时比现在不知痛多少倍,只是过了太久,具体的感受都不大记得了,潜意识里只知道很痛很痛。术后几年内时不时会感到疼痛,他也不喜欢吃让人昏昏欲睡的止痛药,很多时候都硬撑。

  他腿疼时,会装做若无其事,可总是瞒不过涵涵,最初她会急得团团转,后来见得多了,虽也沉稳得多,却还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每每见她如此,他都觉得没那么痛了,比什么止痛药都管用!

  他盯着房顶,突然无声笑了,苦涩而悲凉,除了担心难过他能带给她什么呢?遇见歹人,他无力保护她,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被人踩在脚下!她被人污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挫败与无力感让他正视自身不足,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要他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却不敢不逼自己,唯恐不努力上进,就会失去陪在她身边的资格。他比别人少了很多选择,只有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学习上,将来才有经济能力给她幸福及奉养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