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时玩伴

  江明权有两子一女,大儿子江正业,二儿子江正通,三女儿江秀娴。老大有一双儿女,江靖豪与江之影,老二就一个独生女江之涵,老三远嫁外省,有个儿子王重晖。

  江之涵对这位小姑很陌生,总共只见过两面,更别提那个堂弟王重晖了,一面都没见过。相教之下,她跟江靖豪倒还有几分投气,只是这个堂哥有些不着调,二十几岁的人一事无成,跟一帮同样游手好闲的哥们儿成天在外头瞎混。

  江之涵回来的第三天,终于见着这个堂哥了,彼时她正帮江明权摆弄花圃,不防背后被人拍了下,她吓得差点跳脚,回头见江靖豪笑得一张欠抽的脸。

  他啧啧几声:“人长高了,胆儿还是这么小,真没劲!”

  她丢了锄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面容一肃,恭敬地看着他身后喊了一声:“爷爷。”

  江靖豪浑身一凛,脸色大变,忙转身,一看空无一人,猛地扭头,指着她的鼻子,蕴酿许久才抖出一句:“……算你狠!”

  “客气客气。”她心情颇好,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只要把爷爷这尊大神搬出来准能震慑住江氏子孙,当然她自己也不例外。

  江靖豪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唉,我听说你考得不错,行啊你,论读书啊,你在咱家数这个。”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她拨了下盆栽里的兰花,面带调侃意味:“我那点本事算什么,哪能跟你比呀,听说你最近在做大事业,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他手臂搭在她肩上,一幅哥俩好的样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们家江之涵啊!”她猛拍他的手,嫌恶地捏着鼻子:“我说你几天没洗澡了,这味儿能让蚊子都熏死……”

  他抬手嗅了嗅,不以为然:“丫头片子就是没品,这叫男人味懂不懂?”

  他所谓的男人味恕她难以接受,方修彦身上常年是一种皂香味道,即使汗味儿也不让她感到反感。

  “江之涵,电话!”江之影站在花圃门口大喊一声。

  江靖豪掏了掏耳朵,眉毛紧拧:“江之影,你丫的就是只河东狮!”

  江之影气势汹汹冲进来:“江靖豪,你想打架是不?”

  “你个臭丫头,几天不见就欠收拾!”

  江之影鼻孔朝天:“看谁收拾谁!”

  江之涵懒得理会这两兄妹,奔出花圃,直奔堂屋,拿起电话:“老爸,有事吗?”

  电话那边默了下,她才听到熟悉的声音:“涵涵,是我。”

  “方修彦?!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她还以为是家里打来的,仔细看了看来电显示,惊讶地发现确实是方修彦家的座机号。

  “我问杨阿姨要的。”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她决定回来也是临时起意,没告诉他这事,她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你找我有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的声音很低沉,她聚精会神才听清楚,想了想说:“我也不确定,大概再过两天吧。”

  那边一阵沉默,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由追问:“方修彦,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他声音中隐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沮丧,但江之涵就是听出来了:“真的没事?”

  他忽然转了话题:“涵涵,你回来时告诉我一声,我去车站接你。”

  她摸了摸脖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傻呆呆地“哦”了一声,又过了一阵,听他说:“涵涵,我挂了。”

  “哦,好。”她挠了挠头,等话筒里传来忙音,才放下电话。

  “江之涵,那男的谁呀?”江之影站在门口,好奇的问。

  江之涵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走到她身边:“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说罢得意一笑,与她擦肩而过。

  江之影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的背影,气得捏紧了拳头,抓狂地在空中挥舞几下。

  江明权有傍晚散步的习惯,江之涵不知不觉陪他走到了田间地头,阡陌纵横的小路,如棋盘格一般相互交错。田里的稻穗丰满,长势喜人,蛙声蝉鸣不绝于耳,如此环境让人自然就体会到乡间不同于大城市的喧嚣繁华。返璞归真是潜藏在人类的心灵深处的,无论经历如何的沧海桑田,这样的本能都不会磨灭。

  江明权背着手走在前头,脸上带着笑,指着这一片绿中带黄的谷田说:“小涵你看,再过个把月这些稻谷就能收割了。”他顿了下,又叹了叹:“如今经济发展,物质丰富,你们这些小辈儿不知食物的珍贵。爷爷小时候有红薯吃都不错了,你们呀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江之涵不禁汗颜,跟在他后面乖乖听训,对爷爷是又敬又怕,虽然不至于像江靖豪那样,见了爷爷就似老鼠见了猫那么怂,但也绝不敢在爷爷面前放肆。江之影总说她虚伪会装,在爷爷面前花言巧语。对江之影的指控,她照单全收,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又不傻,当然要想方设法讨老人家欢心啦。再者爷爷对自己是最和气的,这其中大概有爱屋及乌的成份,以及彼此难得见一面的原故。

  回E市那天,是江靖豪送她到车站的,候车时,他到站外的商店买了一大袋零食塞给她。

  她打开一看,什么话梅,薯条,饼干……应有尽有,全是她平时爱吃的东西,可惜她一坐上车就难受,哪还有心思想吃的。

  坐上车时,他说:“丫头,到了给家里打个电话,别让老头子担心。”

  对他在背后管江自家爷爷叫老头子这事儿,她已经没有纠正的心思:“哥,你就收收心吧,别让大伯他们为你操心了。别看爷爷平日里没给你好脸色,他心里可是疼你的。”

  他听得一怔,即而又没脸没皮地嘻笑:“哟,我们家丫头真长大啦!瞧这话说得真够意味深长的。”

  江之涵横他一眼,推他下车:“你爱听不听,我才懒得管你。”

  他笑得更大声:“真不经逗,这就恼羞成怒啦!”

  车上的乘客“哄”地大笑,江之涵咬了咬牙,猛一用力将他推下车。

  他还不死心,扒着车门往里面喊:“各位大哥大姐,叔叔阿姨,我妹子傻呵呵的,缺根筋儿,一路上还请大家多多照应哈……”

  车厢里又是一阵大笑,有人竟然还附和他:“放心,小伙子,我们一定帮你照顾好这小姑娘。”

  江之涵坐在座位上已经抬不起头了,拜他所赐,一路上,车里的人对她投来过多的关注,偏生旁边的阿姨是个八卦的主,不停问东问西,跟个查户口似的。

  她又不好甩脸子给人看,只得陪她聊着,心中早将江靖豪骂了几百遍。也不知是否转移了注意力的原故,她没觉着怎么难受就到了E市客运站。

  八月的天气,热得人心里发慌,江之涵满头大汗,拎着包出了站台,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已上中天的毒日头,脸瞬间垮了下来。光影变幻,人流涌动中,一名身穿白衬衫休闲裤的男孩向站台走去,或许是他相貌清秀却又拄着拐杖的原因,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江之涵默默注视着他,她知道方修彦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自从受伤后,他喜欢一个人呆着,除了宛心姨,谁都不想见,好长一段时间都将他自己的心封闭起来。那时的自己不懂自尊心这回事儿,每天死皮赖脸的守在他身边,没话找话说,他有时被她闹得烦了,就发脾气,把触手可及的东西全摔地上。

  她开始还忌惮他发火的样子,后来就没所谓了,等他发完脾气又跟他嘻嘻哈哈,陪着他渡过了那段最黑暗艰难的日子。他这些年虽放开许多,但面对别人的各色目光时还是有些局促,尽管表现得平静,她却可以感受到那份忐忑的心思。

  她走下台阶,加快脚步向他走去,男孩的脸上布满汗珠,见到她时,一双深邃的眼眸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神情掩不住的激动:“涵涵……”

  瞧见他的神情,她有些发愣,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情绪外露,才几天不见,他就变了性情?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走得近了,发觉他被晒得脸色发红,拽了下他的胳膊:“快走吧。”

  他看了下她手里的包,想帮忙拿,她不着痕迹的避开,快走几步,催促道:“快点快点,我都快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