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源江中学毕业班的学生都进入备战状态，就连平时最不用功的“老油条”都规矩起来，有了学习的样子了，看到这一幕最欣慰的莫过于授课老师。

　　毕业班平时办黑板报的地方开始写上倒计天数，看着数字一天天减少，从百位到十位，再到个位，一百多天的愤斗终于迎来了尾声，可说成败在此一举。

　　考试之前，每个班拍了毕业照，江之涵穿着T恤牛仔，扎着一个高马尾，站在女生堆中笑得没心没肺。方修彦个子高，站在最后一排，手里的拐杖隐在人群里，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他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衬着干净的面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显得那样出尘俊秀，竟有几分绝世缥缈的意味！

　　中考前夕，初三（一）班在几大班干部的推动下组织了一场告别晚会，薛燕，谢瑜芬，李清晖……所有的授课老师悉数到场，轮流走上讲台说了一番或慷慨激昂或语重心长或风趣幽默的言辞。他们褪去了平素的严厉，显得和蔼可亲，就连谢瑜芬也感触颇深，眼中闪着泪光。

　　有些男生没脸没皮地跟老师们开起了玩笑，逗得大家笑声不断，老师们或无奈或发急或尴尬，却没有恼怒。最后一晚，大家怎么高兴怎么来，走出这个教室，如今还欢相处一堂的人将各奔东西，天涯各处难再聚。

　　大笑过后就是大哭，当然哭得最惨的是女生，几个几个抱作一团，哭得好不伤心。男生们不至于这么失态，但眼眶都有些发红，不再开玩笑，各自沉默了。

　　江之涵最不耐看别人哭哭啼啼的样子，并非冷酷无情，只是因为看人家流泪，她心里难受，情绪的感染力勿庸置疑，她使劲儿撇开头，梗着脖子直愣愣望着窗外。

　　这场告别会就在这样伤感的氛围中结束了，江之涵与方修彦走出校门时，门卫室的王大爷叫住了两人。

　　“涵丫头，明天好好考啊！还有，以后对小彦好点，别老欺负他……”

　　“我哪有欺负他！”江之涵臭着脸指控:“大爷，您偏心！”

　　王大爷一听，笑骂:“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又凑到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方修彦要是哪天真恼了你，你哭都没地儿哭去！”说完不待她发飙，走到方修彦面前，拍了下他的肩:“小彦，大爷看好你，加油！”

　　方修彦点头，诚挚道:“谢谢您！我会努力的，您要保重身体，以后有机会我跟涵涵会回来看您的。”

　　王大爷蓦地红了眼眶:“好孩子……”

　　江之涵看不下去了，刚才她已经淌了不少泪，可不能再看这种煽情的场面，忙拉着方修彦走:“大爷，别磨叽了，我们明儿个还要考试呢！”

　　王大爷看着两人的背影，苍老的脸上浮现各种情绪，欣喜，落寞，感慨……最后逸出一声叹息。

　　天气闷热，途经街角的商店时，江之涵用手扇了扇风，望着店门口的冰箱，舔了下嘴唇，小心地问:“方修彦，要吃冰激淋吗？我请客。”

　　他皱眉，表情相当严肃:“涵涵，吃太多冰冻的东西不好，尤其是女孩子，你来那个总是肚子痛……”

　　她瞠目:“你怎么知道？！”

　　他抿着嘴不说话，她红着脸拧了下他的手臂，羞怒交加:“不吃就不吃，干嘛提那个！你真是……”说不下去，狠跺了跺脚，快步往前走。

　　她对初次与“大姨妈”见面时手足无措的情形记得异常清晰，当时她在方修彦家写作业，最悲催的是竟穿了条白裤子，一起身屁股上那鲜艳的颜色简直赫然醒目。

　　方修彦发现时，闹了个大红脸，她正奇怪他怎么了，他暼开眼，有些结巴道:“涵涵，快去……厕所看看……”

　　她摸不着头脑，疑道:“看什么啊？”

　　他的脸比番茄还红，咬了咬牙:“你那个……来了。”

　　她瞪眼:“哪个？”

　　他深吸了口气，却还是不敢看她:“生理课本上……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

　　江之涵想着想着，脑子轰地炸开，想起有一次在厕所里，有个女同学羞答答地问自己有没有卫生棉，那时候她还用不着这个，自然没有。

　　那个来了？！她有些发懵，傻呼呼地问:“方修彦，怎么办？”

　　方修彦没有刚才慌乱，条理分明地说:“先去厕所，我帮你拿那个。”

　　“哦……”她飞快地奔进厕所，关了门，脸也红得不行，心慌意乱地站着发呆。

　　方修彦走进方宛心的房间，翻找一阵才在衣柜最下层找到一包未开封的卫生棉。他起身，又拿了条方宛心的干净裤子，走到厕所门口，敲了下门。

　　江之涵将门拉开条缝，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又迅速关了门，动作极快，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用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张卫生棉。岂知，自此后每月这几天她的肚子就隐隐作痛，心情变差，对什么事都兴趣缺缺。

　　偏生方修彦是个心思敏锐的人，江之涵每月几天的情绪低落他看在眼里，即使她不说，他已明白原因。自己找了些关于女性生理方面的书来看，才知道许多禁忌，从此就制止她吃冰冻或寒凉的东西。

　　冬天不用他说，她也不会碰这些冷饮，但夏季实在太热，要她禁嘴可就难了。为了这事，都跟他闹了好几次脾气，他的态度出人意料，前所未有的强硬，她撒过气后还想方设法得去讨好他，如此几番之后，无奈只好妥协了。

　　路灯昏暗，她走在前面，地上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她放缓脚步，等着方修彦走近，他拉住她的手腕，气息微有些急促:“涵涵，别气了，你如果真的很想吃，考试后我帮你买一个，但你体质偏寒，这些东西真的要少吃……”

　　“方住彦，你好像我爸哦！”她忍不住抱怨，立刻又改口:“不，比我爸还管得多。”

　　他哭笑不得:“我可不想当你爸。”

　　她想也未想，随口一说:“那当我哥，就能一辈子对我管东管西的！”

　　他沉下脸，没有接话，夜色太浓，她没发觉他的异样，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儿。

　　“方修彦，我好紧张啊，万一考不好怎么办？如果那样，我就不能跟你上同一个学校了。”

　　两人已走到巷子口，灯光下，他垂眸，见眼前的女孩咬着嘴唇，不甚苦恼的样子，他摸了她的头:“别胡思乱想，相信你自己，即便没考好，也要平常心对待，至少你努力了。”

　　她抬头看他，不禁有些郁闷:“你遇见什么事都这么淡定，真好奇有什么事能让你畏惧恐慌，辗转难眠呢？”

　　他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又乱想些什么，我不是神，不缺七情六欲。”

　　“哦？”她笑得不怀好意:“那你哭一个给我看！”

　　他转身走进胡同，不打算理会她的古怪要求，她跟着他，不依不饶:“就哭一下嘛，我都没看过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