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祸不单行

  南郊祭天圆满完成,最高兴不过是韦皇后了。韦皇后炮制祥瑞,增大威名,致使她的势力节节攀升。除了韦皇后之外,还有一个人看着韦皇后这样动作,心里也很高兴。

  ——安乐公主,韦皇后的亲女儿。安乐公主之所以高兴,那是因为她认为如果韦皇后成为皇帝,那么她自己当皇太女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她认为,如果是她的父皇当皇帝,那么按照传统来说,就应该是她的皇兄或者皇弟,无论她怎么得宠,始终是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而且她也很难突破传统,让她父皇立她为皇太女。

  可是,如果是她的母后,那就大大不同。韦皇后没有亲生儿子活着了,也就是说她没有亲皇兄,她的亲哥哥早已经被太上皇执政期间给逼死了,所以虽然皇帝有两个儿子,可是和韦皇后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韦皇后是他们的嫡母。

  而且,当年栗曌纠结到底是传位给儿子还是侄子的烦恼,韦皇后没有这个烦恼——韦皇后倒霉就倒霉在也没有亲侄子。既没儿子也没侄子,韦皇后兜兜转转和她最亲的亲人不就是女儿了吗。韦皇后现在活着的女儿有两个,一个安乐公主,一个长宁公主,可是安乐公主还是认为自己受宠,要接班也轮不到木头似的长宁公主身上。

  本来,重俊政变之中,死的栗三思父子好歹是她的丈夫和公公,她也为此低迷消沉一阵子,可是一看见韦皇后的动作,她哪里还消沉的起来!安乐公主顿时就兴冲冲的投入到火热的生活中去了。

  而这个积极投入火热的新生活中的表现,就是安乐公主又成亲了,这次的丈夫叫做栗延秀,是她先夫栗崇训的堂弟。

  这当中还有一段风流事,安乐公主第一次见栗延秀,是在她和栗崇训的婚礼上,栗延秀长的是玉树临风看起来比栗崇训顺眼多了,可惜就可惜在他父亲不是栗三思啊。如果他父亲是栗三思,那恐怕驸马立即要换人的呀。只是安乐公主觉得,夫妻不行叔嫂也成,于是栗延秀就成了府上常客。和他接触越久,安乐公主越觉得这个小叔子多才多艺,不仅长得漂亮,还会突厥舞唱突厥歌。

  当初,栗曌在位,想和突厥搞好关系,于是便有意让栗延秀和亲,娶一个突厥公主,栗延秀也去了,可是到了突厥,人家说栗姓是个小姓儿,配不上他们的公主,就想退货了。可是栗曌却怒,心想这是在蔑视我们啊,于是就和突厥打仗,栗延秀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驸马爷成了阶下囚,吃尽了苦头,换来的就是他终于习学会突厥的歌舞。现在正好,用这些新奇玩意儿讨好自己的嫂子安乐公主。

  所以,这两个人在栗崇训活着的时候已经珠胎暗结了,现在驸马死了,栗延秀自己就上位了。

  所以这场婚礼,也是十分浩大,领头开路的是皇帝的禁军,后面是皇后的仪仗队,安乐公主坐的婚车也是皇后标配。养病的皇帝也是寄来手谕,下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爱女的盛大婚礼。

  第二天,皇后以皇帝名义于两仪殿宴请文武百官。大臣们都挨个坐好准备吃饭了,谁知道才新婚的安乐公主打开门,说道:“让我来拜见各位大臣。”大臣们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请安问好,场面热闹气氛热烈。

  镇国广陵公主见状,忙到席上和丈夫栗攸暨一起跳了一支双人舞,为韦皇后和皇帝贺喜,为新婚的安乐公主和栗延秀祝福。安乐公主高兴,韦皇后也高兴,安乐公主已经彻底和她是一个政治集团的人了。

  翌日,镇国广陵公主在公主府内喝茶,与驸马栗攸暨闲谈,说:“安乐如今,是越发得宠了。韦氏又视之为掌上明珠,当真是宠爱非常——”镇国广陵公主笑了一下,道:“比我当年还要受宠。”栗攸暨一听,也是笑了起来,道:“的确如此,公主所言非虚。可公主知道,公主胜在哪里?”

  镇国广陵公主公主才想答言,念春神色凝重的禀报:“殿下,宫里来人了——”镇国广陵公主一听,挑眉问道:“宫里又不是第一次来人,你何以这么谨慎?可有说是什么事?”念春一听这话不知为何竟急了,忙道:“奴婢正是为这个着急呢,他们说了要见到公主才肯说——公主,这多少次多少事儿都是通传禀告了才引人进来的,如今怎么问也不说,奴婢难免就急了!”

  镇国广陵公主和栗攸暨对视一眼,似乎也觉得此事不简单,双双站起来,公主道:“那还不赶紧引进来!”念春说了一声是,急忙去了。镇国广陵公主突然捂着心口,蹙着柳眉,担忧道:“栗郎,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那肯定不是一个好消息!肯定不是!”

  栗攸暨安慰道:“公主不必太过忧虑,现在是吉是凶还不知道,须得等春儿回来了再说。你先坐下,喝口茶。”栗攸暨边说边把公主扶着坐在石凳上,递过去的茶公主也是好久没接,待接了镇国广陵公主的手又抖得厉害,溅出的茶水烫了镇国公主娇嫩的手,她尖叫一声扔了杯子,清香的茶香顿时四溢。

  周围的丫头都吓得不敢动弹,镇国公主不顾手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碎茶盏,栗攸暨见状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碎瓷片,划伤长公主你们有几条命赔!”大气也不敢出的丫头们一听,忙赤手捡起来瓷片,又打扫了地上的茶叶和茶水,得了栗攸暨的命才退下去。

  恰好念春来时,身后果真是宫内内侍,后面却跟着云儿。镇国广陵公主目光一触及云儿,终于活起来跑上去,栗攸暨也跟了上去。云儿一把年纪的脸上,脸颊通红,眼中有泪,镇国广陵公主联想到刚才,不由得怒道:“云姑姑乱跑什么!母后片刻离不得云姑姑的,有什么事情让小丫头子过来说就是了,云姑姑您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云儿听完已经是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来的,前面的宫中内侍便道:“长公主殿下,上皇——薨了!”

  广陵公主只是呆呆的,一时间竟然忘了该如何反应,云儿哭道:“公主殿下……主子她——没了!”空中内侍求救似的看着驸马,栗攸暨实在受不了,道:“你这厮这样没眼色!还不快回宫复命去,还在这儿碍眼!”

  内侍听了心里不高兴,可是却不敢显出来,急急去了。云儿正意欲回宫,突然被镇国广陵公主一把拉住,就听镇国公主略有颤抖的声音响起来:“云姑姑慢着走——我陪云姑姑进宫去,看看母后!”云儿一听这话,又是老泪纵横,纵然是栗攸暨看见镇国广陵公主故作坚强也不由得于心不忍,道:“罢了,还是明日再去?”

  镇国广陵公主一手甩开他,从她怀里站出来,道:“那是我母后!”又拉着云儿缓缓的走,栗攸暨无可奈何的推了一把还在呆愣的念春,道:“还愣着?快跟上去看好你主子,我和忍冬在家准备着益气的东西来,好让你主子回来用。”念春急忙“哎”一声,跟了上来。

  公主府异常简谱无华的马车上,虽然坐了人,可是安静的还是连她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云儿看着悲伤过度魂不守舍的广陵公主,心如刀割,却因为主子之死身心俱疲无力言语,念春虽然悲伤栗曌之死,可是更多的是担心她的主子,一面又想安慰一面又怕勾起主子的回忆让她很伤心,也忐忑不敢说话。

  李沁月这时才知道,心里才彻底明白她的母后——栗曌,这是个人啊,是个会生老病死的人啊!她突然想起前天母后对她的忠告,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都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她当时不以为意低头吃茶,现在想来,当真是柔肠百转也不能表达她半分追悔莫及!

  她沉默了半路,突然抬起头,问道:“云儿姑姑,母后她,走的时候,可安详?”云儿哭着摇头:“主子三儿一女皆不在身边,丈夫也不曾在身边陪伴……只有我,还守在孤单的主子身边啊!”李沁月愣愣的,听完又没反应。

  待到宫内,栗曌已经被穿戴好太后盛装,嘴里含了玉。虽然她的脸上皱纹从生,皮肤松弛,双目紧闭,可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端庄大方,慈祥和蔼,又于母亲的慈爱中透出几分女皇的威严。就是死,这个强势的女人也在最后一刻保留着她曾经为皇的尊严。

  韦皇后不见悲伤,安乐公主也不难过,李沁月看见安乐公主那张“光艳动天下”的美丽容颜竟然没有一丝悲伤,又看见作为母后半个女儿的韦皇后也不难过,不由得怒从心起,刚想冷眼相对之时,又有侍卫风尘仆仆的一路飞奔而来,于韦皇后、李沁月、栗曌前跪下,手捧圣旨,低下头道:“属下遵陛下旨意,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回宫中,将陛下亲笔所书圣旨,交给镇国广陵长公主殿下。再有先帝遗旨,谨遵先帝遗命,由韦皇后、镇国广陵长公主,共同启封!”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