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南郊祭天

  有一天,一个官员上书说,他每天上下班呢,都能听到长安城中的小朋友们再唱一首歌谣,其中前两句唱的很有意思:桑条韦也,女时韦也。他说完这句歌谣就开始胡说八道:“韦,乃皇后氏也。这是上天在宣扬皇后娘娘如当年的栗皇后一样,亲临亲蚕大典,主持农事,为天下妇女之表率!这正如当年太宗皇帝还未带兵,天下已经纷纷传唱《秦王破阵乐》一样了。”

  “臣以为此为祥瑞,是以填词编乐,集成一首歌曲,就叫做《桑韦曲》,以后皇后娘娘如若再亲蚕,播放此曲不是妙哉?”

  韦皇后一听,自然十分高兴,于是便下令让宫内的舞乐坊习学排练,好以后可以演奏吟唱。

  因为各个祥瑞接踵而来,天上的神仙一拨一拨光顾韦皇后,底下就有大臣们受到旨意,要求皇后暂代皇帝举行举行祭天大典。说起来皇后参与祭天,大臣们和天下百姓无一不想起当年栗皇后与高宗皇帝举行封禅,充当亚献。

  所谓封禅,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封禅是在告诉上天人间太平,由皇帝捧着祭品进行初献,公卿百官捧着祭品进行亚献,而到了栗皇后时,由皇后亚献,开创了先例。韦皇后当时看的是羡慕的眼睛都发热了。可是,封禅,是个非常隆重而稀少的礼仪活动,只有皇帝觉得自己真的治理的国泰民安,而且好多年没有皇帝封禅,他才可以。

  韦皇后看封禅不成,便退而求其次,进行祭天大典。韦皇后还正在谋划之时,镇国广陵公主却进宫了。几日不见,镇国广陵公主消瘦许多,而且衣裳朴素大方。韦皇后一看见她,便道:“坐吧,不知道长公主找本宫,有何事要说呢?”

  镇国广陵公冷哼一声,道:“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兄不过是去养病,皇后娘娘就搞出这么些动作,不怕皇兄心里膈应了么?”韦皇后闻言,心不在焉的整理衣裳,随即笑道:“本宫做了什么让陛下心里膈应了?本宫在陛下养病之后兢兢业业,一心一意的替陛下打理朝政任劳任怨,不曾有人言本宫辛苦也就罢了,长公主怎么倒嫌弃本宫做的不好了?”

  镇国广陵公主被噎的无言以对,喝了口茶,道:“皇后娘娘收买窦怀贞、拉拢上官昭容和贺楼氏等等不胜枚举,还要本宫一一说出来吗?你这样目无皇帝,该当何罪!”

  韦皇后笑了起来,镇国广陵公主听着只是皱眉,韦皇后笑够了,便说:“本宫正是眼里心里有陛下,才替他代理朝政,一心一意不肯落人褒贬,若是本宫心里没有陛下,大可以把朝政撒开手不管——再者说了,本宫,这也是向长公主的母后学习呢,本宫这样勤敏好学,长公主不是应该夸奖本宫?”

  “你!”镇国广陵公主面红耳赤,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笑道:“皇嫂不必心急,我只不过是试探试探皇嫂而已,皇嫂大人大量不要介怀广陵呢。”韦皇后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有高兴有怀疑,镇国广陵公主道:“皇嫂既然有雄性大志,我自然应该支持——毕竟我只是一个公主,还有公主府这么一个后患之忧,皇嫂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我再不知好歹,是不是害了栗郎和我的儿女们?”

  韦皇后一听这婉转的理由,才笑起来,便有些得意洋洋。镇国广陵公主又道:“我知道皇嫂有心之于举行封禅大典,可是封禅大典必须由皇帝初献,就是母后当时也只是亚献,如今皇帝不在是不行的,所以皇嫂肯定想举行祭天大典。”

  “只是皇嫂,我有个提议,不知道该不该说。”韦皇后显得耐心十足,笑道:“广陵说罢。”镇国广陵公主得了韦皇后的话,才说道:“皇嫂如果要举行祭天大典,不论地方儿,只是于情于理也要给皇兄一封信寄过去的。皇兄不管身体怎样,到底是皇帝,名正言顺,皇嫂去了一封信,这是天下人和文武百官都能看到的,皇嫂若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答复不是也随着皇嫂说?这样一来,皇嫂这样做到底是有个名分,不至于被人红口白牙的胡说不是?”

  韦皇后沉吟片刻,似乎还在思索,镇国广陵公主又说道:“皇嫂,你想想,当时母后不也是事事顶着皇帝的名义去做的吗?有了皇帝的口谕或者是手谕,百官能说什么呢?天下百姓又能说什么呢?”韦皇后听了,这才点头,道:“好!”

  镇国广陵公主笑道:“既然皇嫂听得进去广陵说的话,广陵自然感激万分。我要说的完了,这就走了。”韦皇后此时脸色好很多,吩咐:“送长公主出去。”

  才到宫门外,韦皇后的丫头进去了,云儿才出来,镇国广陵公主忙上前搀着,问道:“云姑姑怎么亲自来了?是不是母后出了什么事情?”云儿见她神情紧张,拍拍她的手,道:“主子没事儿,只是很久不见想念长公主了,所以让我来请,怕吩咐了其他的小丫头长公主信不及,所以主子派我来的。”

  镇国广陵公主闻言,敛眉低头,再抬起头眼中又有泪意:“是我忽略母后了,我们快走吧。”

  再见到太上皇时,她正在逗弄怀里的一只双色眼猫,头发已经斑白,再无青丝了,广陵公主蓄了一路的眼泪,哗啦啦如决堤的河水一样泛滥起来,云儿见状更是老泪纵横。

  “母后……”

  栗曌突然抬起头来,微微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虽然她听出来这声“母后”出自她小女儿之口,可她仍然看了半天,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那只双色眼猫顿时就跑了。广陵公主跑过来,抱着她就哭,栗曌还有半丝清明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却倔强的没有留下眼泪,她轻轻抚着广陵公主的背,颤抖着笑道:“你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样轻易的哭鼻子呢?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广陵公主破涕为笑:“母后就会拿广陵开心,成天说些有的没的。广陵好久不见母后,想念泛滥,也不行嘛。”栗曌引着她在院子里坐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看了她许久,笑道:“广陵瘦了,也成熟了漂亮了,沉浮于政治之中,也不是那么简单吧?”

  广陵公主点点头,放下茶杯,道:“是啊,皇兄现在去养病,韦氏野心勃勃想——”她突然住了嘴,李贤笑道:“我知道,你不必忌讳。韦氏想学我,也当个女皇,安乐和她母后一样野心勃勃。我虽然也在这儿住着,可是也有消息传过来。所以——你和皇帝想对付她们?”

  广陵公主道:“不仅是她们,还有母后提拔上来的上官昭容。”栗曌毫不意外的笑笑,道:“婉儿素来有男子之才,是为祸端。兼之皇帝信任重用、她自己也建有大功,难免心高气傲。权利这东西,向来是引得众人为了争它头破血流,尤其是不甘相夫教子、无视传统礼法的女子。广陵啊,母后劝你一句,该退则退,还能颐养天年,否则只能是尸骨无存。毕竟——高处不胜寒,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到底有多冷!”

  广陵公主一边点头,一边垂头吃茶,并不下任何允诺。栗曌笑笑,便让她走了。

  韦皇后听了镇国广陵公主的意见,果真去了一封信给皇帝,皇帝回信到底如何却是不知,韦皇后只宣告说皇帝同意此事,于是韦皇后代替皇帝举行祭天大典更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了。

  就在这年中旬,韦皇后决定在长安南郊举行盛大的祭天大典。有礼官与礼部商议祭祀诸事,窦怀贞等人则为她拉拢人心民意,搞得也是如火如荼,真有几分当年栗皇后的风范。

  虽然代替皇帝的是韦皇后,可由女人站在一群斋郎前面进行初献,还是不合乎规矩礼法,所以虽然是代替,可还只是由韦皇后一手办理主持,由宰相代献初献,韦皇后亚献。

  此倒有一趣事,初献由皇帝进行,斋郎手捧祭品,完了皇帝要给他们加官进爵,因为这些斋郎皆是王公大臣之子,不能让他们白干。轮到韦皇后亚献,就不能再用斋郎了,毕竟男女有别,韦皇后当时就笑道:“既然有斋郎,那有斋娘有何不可?从各位相府中挑选出来几位品貌极好的千金来,充当斋娘,不就完了?”

  皇后吩咐,宰相们纷纷把自己才貌双全的女儿推荐出来,充当皇后的斋娘。前面提出来皇帝的斋郎会受到封赏,韦皇后便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也可以当官,只是总不能让她们娇滴滴的姑娘家去前面露脸工作,那就这样罢,把她们的封赏转到她们的丈夫身上,不就好了?”

  韦皇后这样一下令,就把夫主妻从给反过来了,成了妻主夫从,由此可见韦皇后眼里心里也是没有传统夫唱妇随的想法儿。

  南郊祭天一完,皇帝竟然传回来一个惊天的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