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目光长久

  上官婉不是蠢蛋,相反她倒是很聪明,所以她自然押的是下一任皇帝,也就是皇嗣李沐。在上官婉看来,虽然栗承嗣也为了争权夺利上蹿下跳,而李沐却安安静静按兵不动,可毕竟一个侄子一个儿子,谁亲谁疏很明白。上官婉笑道:“这是自然。”

  广陵公主一听,赞道:“上官大人真不愧是母皇挑出来的人,心思聪慧,识局大体。再怎么说,栗承嗣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罢了,也配做皇帝不成!”上官婉只安静听着,并不接话,广陵公主看了,道:“婉儿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上官婉忙道:“公主厚爱,婉儿不敢当!”随即又道:“时间不早了,我出来的时间久了,陛下找起来难免不方便,这就走了。”广陵公主本想送她,只是转念一想又问道:“张昌宗和张易之他们两个?”

  上官婉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面色不虞,广陵公主见不太对劲儿,急忙问道:“怎么了?难道他们兄弟两个对婉儿不敬?”上官婉虽然是女奴出身,可毕竟是凭借她的才华上去的,而张昌宗张易之两个人再怎么受宠,那也是男宠的身份,就冲这点上官婉也看不上他们,更何况其他了:“公主好眼光,选了这么两个狗仗人势作威作福的东西进宫,上官婉还真是要好好谢谢公主。”

  广陵公主听这话有刺,脸色也不大好,淡淡道:“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便罢了,何必说话这么带刺的呢?你我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有些话自己心知肚明即可。怎么大人在宫内待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呢?”

  上官婉道:“公主不常去宫里,怎么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呢?这样护着他们,倒显得公主可笑。”广陵公主听这话,虽然心里不悦可毕竟有求于她,所以不便撕破了脸皮,便硬着脸笑问:“这两个东西竟然翻了天了?”

  上官婉知道这已经是广陵公主的底线,也是见好就收,道:“公主,您可不知道,现在他们如日中天,深得陛下宠爱,陛下须臾不能离开的。这兄弟两个仗着陛下宠爱,眼高于顶,再不把谁放在眼里的。您说可气不可气?陛下又让他们掌管控鹤监在民间广选男子,这手中掌握的权利大了,还会把谁放在眼里?”上官婉余光看到广陵公主轻微的眯了眯眼睛,收道:“不过那两个人是从公主殿下您的府里出来的,想必指不定就在哪件事儿上拉公主殿下您一把呢。”

  “这下是真真儿的该走了,上官婉告退。”广陵公主急忙吩咐:“抱夏送婉儿出去吧。”

  广陵公主踱着步,走过来又走过去,栗攸暨笑道:“公主殿下,您走着不晕我看着都要晕了,还是坐下来喝杯茶。什么事情也不是踱来踱去就能想出来答案的。”广陵公主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我哪有心思喝茶?上官婉今天那一席话分明是说二张兄弟仗势欺人,连公主府也不放在眼里了,这我能不着急?”随即又甩袖,恨恨道:“这两个狗东西,还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本宫,他们能踏进去皇宫一步,取得母皇的信任和宠爱,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吗!”

  栗攸暨笑道:“公主坐吧,上官婉的话虽有可取之处可也只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公主若真想知道二张兄弟能不能为我们所用,进宫瞧瞧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有何苦在这儿打闷葫芦,急得肝火上窜的。”

  广陵公主道:“我何曾不知道?只是怕母皇疑心我有别的企图再不愿意看见我,而栗承嗣那厮也是深得母皇喜欢,八皇兄懦懦的又像是根木头,我能不急?”栗攸暨道:“公主太多顾虑反而束手束脚,女儿去探望母亲有何错处?天下人只会赞叹公主仁孝,母皇年纪大了,更需要贴心人儿来说说话,张易之、张昌宗再怎么亲密毕竟是男子,是男宠,公主可是母皇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和张易之、张昌宗相提并论?”

  广陵公主听了有些迟疑,问道:“真的如此?”栗攸暨笑道:“公主不明乃是人之常情,毕竟有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公主就是那当局迷者,我就是旁观清者。”广陵公主一听这解释,才笑了起来,坐下喝了杯茶,看着栗攸暨的目光闪闪发亮:“栗郎于我真是孔明之于刘三郎!我先去一趟相王府,再进宫!”

  这话一出,忍冬就已经去吩咐马车,待到广陵公主出府门,马车已经候着了。广陵公主不由得赞道:“忍冬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想什么也知道的清楚。”忍冬只是一笑。随后广陵公主又道:“栗郎安心在家罢。”栗攸暨看了一眼广陵公主的眼睛,笑着点点头。

  他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也想让她歇歇,却始终不愿为了她的幻想而打破她的现实。

  相王府,是莫雄带广陵公主到书房,广陵公主看到她的哥哥还在执笔慢吞吞的写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她为了让他能登上皇位继承大统,是忙的不可开交操碎了心,正主却不紧不慢的写字!

  带着不满的情绪,广陵公主按住心中的焦急,说话也不那么恭敬客气了:“太子皇兄好雅致,妹妹我为了皇兄的事业是公主府、宫里两头跑,可哥哥却在这儿写字,妹妹是该说哥哥心胸宽大呢还是说哥哥根本就无心皇位?”

  广陵公主喝了一杯茶,静静地坐着等李沐给她的回话,他是皇嗣,又是相王的确是位高权重。李沐如今也是温文尔雅,翩翩公子,只听他道:“广陵,我不仅是皇嗣、是相王,我还是母皇的儿子——广陵知道儿子对于母皇意味着什么吗?”

  广陵公主无心绕关子,不耐道:“有什么话皇兄直说就是,广陵现在没时间和哥哥打哑谜。”李沐吩咐人上了茶,才坐下道:“儿子,对于母皇而言,是要继承她江山的人。这大周是母皇好不容易从李氏人手里夺来的,不知道废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心思,可是,现在她老了,就有人来轻易的从她手里接过去她打拼了半辈子才得到的江山。试问如果是广陵你,你会怎么想?”

  广陵公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八皇兄目光长久,广陵不及倒来质问皇兄,当真是愧不能言,还希望皇兄看在广陵年轻,也是为了皇兄的份儿上,不加计较。”李沐笑了笑,放下茶盏,道:“而且我心中,还有个更好的人选。”

  广陵公主一愣,试探道:“你是说……六皇兄!”李沐道:“正是六皇兄,六皇兄他品行德行皆在我之上,又在锦州历练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心无旁骛的登基呢?再说还有栗承嗣上蹿下跳不停歇一会儿,我也怕我不能治得了他。”

  广陵公主道:“八皇兄,千万不要这么想。我曾和母皇说起六皇兄,母皇无意让他回神都,你这么想不是和她背道而驰?母皇掌控权利多年,是万万不容许谁挑战她的权威,皇兄这不是往母皇的刀口上撞?薛郎之死,已经让我认识到,就是有九条命的猫妖阻碍到母皇的路,也是要死的!”

  李沐听说,道:“那好吧,此事以后再议。广陵你现在急着去宫里,那就去吧。”广陵公主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出去。李沐看见广陵公主略带焦急的背影,喃喃道:“广陵啊广陵,你虽然没有母皇的野心,可我也能看出来,你也是个离经叛道之人,我只希望,妹妹你能安度余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