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贵妃冷声质问曹铎，“曹大人，你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说四公主对孝昭皇后不敬，这个罪名太大，本宫和四公主都担不起，还请曹大人收回刚刚说过的话。”

　　曹铎也是个倔脾气，他较起真来谁的账也不买，哼哧哼哧喘了几口气，看向钟敏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厌恶。“贵妃娘娘，微臣并非给四公主抹黑，贵妃娘娘想微臣拿出证据微臣自然拿不出来，可是刚刚四公主在孝昭皇后棺木前窃窃私语、步履虚浮、面无哀色，这点微臣和夏大人在后面都是看到的。”

　　夏源连忙站出来，“曹大人所言没有丝毫造假，微臣不明白，贵妃娘娘凭什么以为臣等无缘无故便会往四公主身上泼脏水？”

　　他们都是言官，唇舌犀利，能言善辩，薛贵妃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可是曹铎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们，曹铎匍匐在地，脸上泪水纵横，哭诉了一会儿，突然就起身往柱子上撞过去。

　　顾韫廷忙挡在他面前，曹铎脸上的泪水鼻涕全糊在了顾韫廷衣服上。顾韫廷大声嚷道：“哎呦，怎么把老子的衣服弄脏了？”

　　看着面前的闹剧，成帝的胡须颤了颤。他望着呆呆跪在脚下的钟敏茹，气不打一处来，“朕素日瞧你是个善良安分的孩子，没想到这般不懂事，你回去给朕把《女诫》抄写二十遍。”

　　钟敏茹听了，吓得浑身颤抖如同筛糠，她何曾见过父皇对她如此严厉？钟敏茹忘了哭，泪水犹挂在脸上，却引不起成帝一丝一毫的怜惜。

　　成帝看向被顾韫廷搀扶着的曹铎，宽慰他道：“曹大人不必如此，朕已经狠狠责罚四公主了。”

　　曹铎也是见好就收，只是有些疲弱道：“微臣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皇上不要怜悯微臣了。”

　　成帝眼角抽了抽，谁怜悯你了！朕是怕你真撞死在这儿弄脏了皇后的长眠之地！

　　顾韫廷更是不乐意，他推了推曹铎，“曹大人，您要死出去死，别死在我妹妹的棺木前。”

　　“你……你……”曹铎手哆哆嗦嗦指着顾韫廷，气得说不出话来。

　　藏之你这番话实在是说出了朕的心声啊！成帝忍不住为顾韫廷的伶牙俐齿鼓掌，面子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轻咳一声，“藏之，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说完对钟敏茹微有不耐烦道：“你也别在这儿跪着了，让人看着堵心。”

　　钟敏茹身边的嬷嬷忙上前来讲钟敏茹架了下去。

　　夏源道：“陛下，现在看来，贵妃娘娘能把四公主教导成这样，微臣是否可以理解为贵妃娘娘并不具备辖管后宫、抚育公主的能力？”

　　“父皇，您别听他瞎说，母妃……呜呜……”钟敏茹还未说完，嘴就被嬷嬷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钟怀钰幸灾乐祸的看着钟敏茹四肢挥舞挣扎的样子，只恨不得跑过去奚落她两句，钟敏瑄忙按低他的脑袋。

　　成帝更头疼了，后宫除了薛贵妃，他竟然想不出还有谁既有身份又有手段。

　　“父皇，”钟敏瑄出声提醒，声音不大，但是地宫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淑妃娘娘曾经帮助母妃一同打理过后宫事物的。”

　　“对，对！”成帝眼前一亮。

　　薛贵妃看向钟敏瑄，目光中夹杂着愤怒，仿佛要把她撕裂一般。钟敏瑄被她的目光一刺，吓得打了一个寒战，连连后退几步，还是被钟怀斐一把搀住她才没有跌倒。

　　众人不免暗暗摇了摇头，嫡公主这般胆小，皇上还在旁边，竟然就被贵妃吓得花容失色，也不知薛贵妃背后怎么对待嫡公主。

　　钟敏瑄躲在钟怀斐身后，没人注意到她轻轻翘起了嘴角。

　　装可怜，惯常是薛贵妃母女使用的手段。

　　成帝看了薛贵妃一会儿，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生疏和失望，“那就这样吧，以后后宫中一应事物由薛氏和许氏一同处理，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两人一同商讨，加盖两宫宝印。”

　　此话一出，许淑妃神色如常，缓缓下拜谢恩，薛贵妃则面如死灰，嘴唇微微嗫嚅着，良久才俯首叩谢圣恩。

　　等到众人都已经出去了，薛贵妃由着嬷嬷扶着起身，她看着身子瘫软的钟敏茹，半晌没有说话。

　　钟敏茹在薛贵妃的注视下不敢抬头，直到薛贵妃走远才长长吐了口气。

　　脚下一软，她几乎瘫倒在地，碰倒了身后陪葬的玉佛像。

　　嬷嬷吓得胆子都要破了，忙将玉佛像扶起来，见没有磕破才松了口气，然后忙扶着钟敏茹出去。

　　其实钟敏茹心中是万分委屈的，她着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过想和三姐说几句话，就被御史逮住了，还安了那么重的罪名在她身上。现在可好，不仅母妃得和许淑妃一起管理着后宫，自己还永远不能成为嫡公主。

　　她紧紧咬着嘴唇，向来红润的脸庞此刻失去了颜色。

　　钟敏瑄走出地宫，望着头顶高远的天空，天空一丝云朵没有，如碧玉一般通透。

　　钟怀斐侧头看她，却见她两眼亮晶晶的，哪里还有刚刚在地宫时的胆怯模样？

　　“大哥？”察觉到钟怀斐在看自己，钟敏瑄朝他奇怪看过去。

　　钟怀斐沉吟着道：“你……最近似乎变化很大？”

　　大吗？钟敏瑄刚想回话，却听见有人唤了声“表哥，表妹。”

　　兄妹二人朝那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从旁边走来，少年面如冠玉，五官俊朗，右眉眉心有一粒小小的黑痣。他抱手朝钟怀斐见过礼，又看向钟敏瑄，“珍珍表妹，许久不见。”

　　钟敏瑄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自小就和这个表哥不对付，尤其是他以这种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口吻和她说话。钟敏瑄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念头，礼貌回应道：“表哥客气了，咱们分明一盏茶功夫以前还见过的。”

　　京中谁人不知，国舅爷顾韫廷的次子顾嘉树，什么不学，偏偏把自己父亲骨子里的玩世不恭学了个十足十。

　　宫里宫外向来是没人敢招惹钟敏瑄的，唯有顾嘉树除外。两人自幼一块长大，钟敏瑄被这个表哥欺负的次数最多。此刻还是孝昭皇后刚刚过世，他才略有收敛，也没有上前调笑钟敏瑄。

　　“是吗？那你刚刚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不上来与我打招呼？”他语气中满满是委屈。

　　顾嘉树走上前，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里面仿佛溢满了星光。寻常女子见了必然会忍不住心扑通直跳，但是钟敏瑄只是淡淡朝他望过去，拾脚就要走，顾嘉树攥着钟敏瑄的手腕将她拖走。

　　“你做什么？”钟敏瑄低斥了声，不敢大声说话引起别人的侧目。

　　钟怀斐也截住他的去路，“表弟，你想带珍珍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