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馨雨和戴雨亭回到这个小山村的第二天便是中秋节。
这一天上午,夏馨雨的几个婶婶在院子里冲糍粑,这种山里人用煮熟的糯米和野菜混合放在石坎里冲成很粘稠状的暗青色的米团,然后用芭蕉叶包成用绿豆、花生做馅的粉条形状,再往蒸笼里蒸煮而成的糍粑,那种带有野菜、绿豆、花生和糯米以及芭蕉叶清鲜气味的粘稠可口味道,是城里人恐怕一生一世都难尝到的山野味道。
戴雨亭就坐在一旁等着那糍粑做好,端了上来,一连趁热吃了好几块,吧嗒咂着嘴巴,连声叫好。
夏馨雨的母亲五十多岁才生了夏馨雨,如今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穿着靛蓝绣边斜襟阔脚罗领衫,山里上了年纪的妇女都穿着这种民族服装,她从大清早开始,就在堂屋里和村上的女巫师一起捣鼓着年轻人根本弄不懂的玩意。
只见那女巫师坐于铺在堂屋正中的一张席子上叨念了半个上午,然后念念有词,吸一口清水,“毕”一声喷洒向那烧起火焰的油锅,只听一阵炒豆般的炸裂之声过后,女巫师又烧了几张字符,整个仪式也就完成了。
戴雨亭看着这些,有些大惑不解。
“这是干啥呢?”
“母亲是在为我俩祈福,这是祈福的仪式。”
“这样就能祈福吗?”
“我也知道不能,但这是山里人的一种信仰,他们都相信这种古老的仪式能够带来好运!”
“我就不信,这样的仪式能带来好运之话,那世界上就不会再有苦难了!”
“这是老一辈人的一种信仰,她们相信这些,希望通过这种仪式会给儿女们带来好运,他们虽然没有更大的追求,但这种信仰足以让她们一生有着寄托。”
戴雨亭听着,若有所思。
晚上一家人吃了夏馨雨父亲做的饭菜,虽然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但戴雨亭还是特别钟情于那道回锅肉,这是山里人的特色菜,吃进口清香微涩而不腻。
“爸,这道菜用什么做?”
“用芭蕉芯,剥去老皮,就取里面很嫩的芯,切片淹上佐料,然后和炒熟的肉块一起焖,但要文火,不能急,急了不入味,就吃不出清香来。”
想不到山里人还有这么多讲究,他们有特色,有信仰,生活方式纷繁多彩,这大概就是他们宁愿回到这大山里,也不愿生活在大城市的原因。
晚上的时候,夏馨雨和戴雨亭随着一群大人小孩到村里的池塘里去放花灯,这种每年如是的仪式是小孩的乐事。
他们从中午开始,便用摘来的柚子,掏出柚子的肉芯,再剥去内皮,留取清亮的外皮,做成一个个小小圆锅形状,旁边贴上剪纸绣花,然后准备好蜡烛,等到晚上便到小池塘边点上蜡烛,把自己的花灯放到池塘里。
从老一辈人那里知道,这也是孩子们的一种信仰,他们把点着蜡烛的花灯放到池塘里,就像征着他们长大后便会知书识理,变得聪明伶俐。
看完孩子们放花灯后,夏馨雨带着戴雨亭悄悄到了屋后山地的一块小草坪上坐了下来。
“咱在这里赏月吧,在这里看看山村的月色,会比城里看到的月色更美,更让人富有想象力。”夏馨雨依偎着戴雨亭说道。
“你说你们山里人表面看去至多也就是自给自足,但生活却是那样的丰富多彩,这是城里人所不能有的,这是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山里人除了有着自己的特色之外,还比城里人多了一样东西,这就是老年人有老年人的信仰,小孩也有小孩的信仰,那种千古约定的东西,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这是维系他们生活和理想的基础。”
戴雨亭听着,不由得想起中午看见夏馨雨的母亲和那位女巫师那么虔诚的为自己儿女祈福的仪式,不禁暗自感叹道:“也难怪这些上了年纪的山里老人不愿住到城里,在城里同是邻居,老死不相往来,除了利益纷争,哪里有山里人一样的虔诚和信仰呢?”
“雨亭,你爱我吗?”
那时候依偎在戴雨亭怀里的夏馨雨忽然呢喃着问道。
戴雨亭感觉到他怀里的娇小女人又开始撒娇了,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朦胧的月光中她那双淡淡清幽的眼神仿佛燃烧着火焰,戴雨亭感觉到夏馨雨有点微微的颤栗。
“傻话,这还用问吗?”
“但我从没听你说过!”
“这用说吗?你没感觉到吗?”
“可我喜欢听你说出来。”
“小坏蛋!”戴雨亭轻轻的俯下身去吻了一下骂道。
“我就喜欢你说出来。”
“小坏蛋!”戴雨亭又俯下身去吻了一下。
“不,我就喜欢你说出来!”
“好好好,我——爱———你!”戴雨亭笑着说了,又补充道,“这多像电视里那个郭达和蔡明。”
“哟————我有那么老吗?”
“没那么老,我的小可爱,可这话从嘴里说出来就是拗口。”
“可我担心将来你对我的感情也会拗口呢!”
“哪能呢?”
“我担心有一天我真的老了,就变成你眼中的破麻袋了!”
“又说瞎话!”
“那我们就得像郭达和蔡明演的那小品一样,千万不能让我们的爱情疲惫。”
“这小品叫“浪漫的事”吧?如今我俩在这山前月下谈情说爱,也真浪漫呢!”
“来个野合不更浪漫吗?咱也来个野合吧!”夏馨雨撒娇笑道。
“小坏蛋,你啥时学坏了?”
“跟了你这大坏蛋,有学不坏的吗?”
夏馨雨像条宠物猫,正撒娇着往戴雨亭怀里钻,忽然戴雨亭的电话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