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是灵音?(2)

  宫女要带她去的地方是元钦少时住所,地方有些远,沿途花草长得十分好,顾知灵音一路走一路赏,没觉得有半分累。经过不知是哪位娘娘住所时,某种花香将顾知灵音吸引了过去,她身份尊贵,宫女自然不敢拦住,只好任由她寻着花香的源头进入那连她们都不知道的宫院。

  那个叫白残院的宫院一进去,就看见一片浅红花海,如梅般娇小,极其美丽,难怪能发出那么浓烈的花香。顾知灵音沉迷其中,闻了还不够,还顺手摘了几朵在掌心观赏。

  宇文毓刚和父亲议政回来,路过就顺便去看看他叫人载种的白残花怎么样了,跟随顾知灵音的宫女一看是宇文毓,惹都不敢惹地默默行礼退了下去,宇文毓好奇地走进白残院,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她身子还是哪样纤细,肌肤还是那样雪白吹弹可破,只是原来那及腰乌发已经不在,只有稳稳盘在头上的妇人发髻。

  想到她成亲之前给他的那一封决绝信,心疼便如刀绞一般,趁她还没转身过来看到他,还是先走罢,可别让她再看见自己的自作多情。

  还没来得及转身,顾知灵音就已经回身看见他了。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和陌生的眼神,宇文毓有点移不开脚步,心里在想:该和她说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要说直接走人。

  反倒她先开口了:“公子也是喜欢这花吗?”

  宇文毓冷冷道:“这是我载种的花。”只是没想过她会喜欢,如果早知道,或许就不会载了。

  顾知灵音看着手里的几朵娇花,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歉:“对不住,花实在过于诱人,忍不住就栽了几朵。”

  他想过他们再见是怎样的生疏,但没想到顾知灵音会装得从未见过一般,又是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叫他心里一股怒气直充天灵盖。逼近顾知灵音,皮笑肉不笑道:“灵音,你是想玩火还是想让我重蹈覆辙?”

  顾知灵音见他笑得奇怪,却又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好奇问道:“公子认识我?”

  宇文毓眉头深皱,脸色越来越差,只听见顾知灵音一句:“对不住,我又失忆了,将你忘了还请见谅。”脸色雷雨转阴再转晴,好不精彩。

  宇文毓猛地捏住她的肩膀:“怎么回事?又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了?”

  顾知灵音刚要说话,元钦突然出现向她喊道:“夫人?”

  元钦从父皇那里听说顾知灵音已经由宫女带到他小时候住的宫院,但他去却没见到人影,问那些撇下顾知灵音的宫女才知道她来了白残院,元钦知道这是宇文毓用来种花的院子,心道不好,急忙赶过来,刚好看见宇文毓手搭在自己妻子肩上。

  宇文毓将手从顾知灵音肩上放下来,正儿八经地给元钦行礼道:“臣参见太子。”

  元钦冷眼看过去,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平时宇文毓见到他这个太子都是身直气壮,今日却为了博得失忆灵音的好感给他行臣子礼数,那心底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没有叫宇文毓免礼,元钦强行拉着顾知灵音离开。她挣扎着道:“你还没有叫他起来,这样行礼怪难受的。”想起她给皇后行礼,半天听到那句免礼起来后脚已经麻得站不了了。

  元钦见她话那么多,没心情和她解释,一把将顾知灵音抱起来,看着怀抱中羞红脸的人,元钦威胁道:“再说话我就亲你。”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在低头悄悄看太子抱着太子妃在皇宫穿梭,个个低声细语,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顾知灵音羞得把脸埋在元钦怀里,再不敢说一句话。

  元钦小时候的住所叫婆温华宫,金砖玉瓦,很是富丽堂皇,服侍的宫女最少有十几个,正各司其职,见太子抱着个不认识的女子进来,那女子锦衣披身,脸娇羞地埋在太子胸前,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太子的新婚妻子,便停下手中的活行礼迎接。

  把顾知灵音放在席子上稳稳坐着,元钦坐到对面边喘气边喝水,顾知灵音虽然瘦,但也是八九十斤的大姑娘,一路抱过来确实有些吃不消。

  放下杯子,元钦淡然中带着警告道:“以后离宇文毓远一些,他是个危险的人物。”

  顾知灵音有些不相信:“我看着他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不像你说的那样危险吧!”

  元钦勾起她的下巴,色眯眯的看着她:“若他文质彬彬地怼你图谋不轨,你还觉得他不危险?”她还是一脸不相信,元钦无奈叹口气道:“要是你没失忆就好了,我就不用担心他将你拐了去。”

  顾知灵音算是明白了,原来搞半天,他的丈夫是因为宇文毓把手搭在她肩膀而吃醋了。她主动拉过他的手,认真安慰道:“我已经嫁给你,就是你的妻子,别人对我再怎样好,但我只认你一个丈夫,所以你大可放千万个心。”

  元钦拉她的手顺势将人搂在怀里紧紧抱住,用温柔深沉的嗓音说道:“我不是不放心你,宇文毓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手段非常,你若是和他走太近,只怕会将你牵扯到我们这场朝政战争中,灵儿,我不希望你有事。”

  顾知灵音嗅出元钦的不安,温柔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元钦道:“吐谷浑斯丽公主和使者半月后就要抵达长安,他们此次前来是想和我朝结亲缘,眼下我和父皇正在想办法能不能阻止这次的结亲。”

  吐谷浑是西魏的领国,与中原关系一直很友好,曾多次将公主嫁与中原皇室,保了两方百姓近百年的安宁。斯丽公主是吐谷浑国王的嫡长公主,此次来和亲要求很明显是要嫁给未来的帝王。

  元氏王朝一直由宇文家把控着,推翻元氏统治那是分分钟可以办到的事,所以吐谷浑国王的意思是要将斯丽公主嫁给宇文毓。如此一来,元氏皇朝再也没可能摆脱宇文家的控制,所以这几日皇上和元钦一直在为这件事殚精竭虑。

  从元钦的表情来看,目前还没想到办法,顾知灵音宽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吧,总会有办法的。”

  元钦松开她,走到窗前站立着,俊郎的背影有些沧桑,无神望着前方道:“父皇的意思,若是阻止不了,就就杀了斯丽公主,到时候吐谷浑和我们必有一战,黎民百姓又要忍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了!。”

  顾知灵音依元钦的意思留在温华宫,吐谷浑嫡长公主前来和亲是朝廷大事,接下来几天元钦都是日出而去,深夜而归。顾知灵音每每半夜都会感觉到有人掀开自己的被子躺进来,再帮她捂好周边被子以免她受凉,最后在元钦的呼吸声中又沉沉睡去。

  今日下了点小雨,空气极其新鲜,顾知灵音想去院子里坐坐,但是又不忍心让一众宫女陪着,她倒是有人给撑伞,那些随后的宫女可就只能淋着雨陪她了。这些人是元钦特意挑出来陪着她的,说什么也要听从太子命令一刻不离顾知灵音身旁。

  将桌子席子移到外面屋檐下,沏上一壶好茶,坐着赏赏雨也是不错的。

  汪巧儿立在顾知灵音身旁,边给她倒茶边说道:“荷花那丫头已经好多了,今日一早便找到我说是要谢娘娘的救命之恩,我被她缠得一点也脱不开身,应了她给娘娘说说情才肯放我走的。”

  顾知灵音欣慰的笑笑:“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

  荷花是洗衣院的杂事宫女,不知是怎样惹了管事宫女,被人打得半死不活躺在温华宫不远处的草丛里。顾知灵音前去看见她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了,还发着高烧,按规矩宫女生病是没有权利让有官位的太医诊治的,就算是太子妃去请他们也不肯来,只好从宫外找民间大夫进宫给她诊治,好在荷花不是什么娇弱贵体,没几天病就好全了。

  汪巧儿道:“娘娘,荷花还在温华宫外跪着,要让他进来吗?”

  顾知灵音嗤怪道:“你都来做这个人情了,不让她进来岂不是让你下不来台面?”

  汪巧儿把杯子递给她道,故意激将道:“娘娘这样说可就是在怪巧儿了,我这就让她回去。”说着就要走,顾知灵音扯着她衣角无奈道:“得得得,叫她进来吧。”

  汪巧儿带着一个回忆女子到顾知灵音跟前,那女子灰面灰衣灰鞋,脖子上有一块明显伤痕,双手全是老茧,头发滴着大颗大颗水珠子,不知道已经在雨里淋了多久。

  顾知灵音吩咐道:“拿件衣服过来给她披上,要是再病了我岂不是白救这条命了!”转身对着荷花道:“听说你吵闹要着见我?”

  荷花对顾知灵音郑重拜了三拜,哭泣着说道:“奴婢贱名一条,能得太子妃娘娘相救是奴婢三生的福气,请太子妃娘娘留下奴婢,让奴婢做牛做马报答太子妃娘娘。”说完深深又是一拜。

  顾知灵音救她只是出于怜悯之心,从未想过要她作何报答,让巧儿扶她起来后道:“我这里不缺丫头,你要是在宫里呆不习惯我明日就让巧儿送你出宫。”放个宫女的权利她还是有的。

  不想荷花又跪了下去,继续哭着求道:“奴婢被太子妃娘娘救下那一刻起,这条贱名就是太子妃娘娘的,如果太子妃娘娘不让奴婢做牛做马报答,那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赤裸裸的威胁和哭腔终究让顾知灵音心软了下来:“罢了罢了,你留下吧!先去换身干衣服,病了就没法报答我了。”

  汪巧儿将他荷花领了下去,过会换了身宫女的粉衣裳出来,顾知灵音惊讶地看着,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原来灰土灰土的小奴婢已经变成十七八的小姑娘了。

  她脸上手上只要是裸露出来的肌肤,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痕,可想而知她在洗衣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顾知灵音仔细一问,才知道荷花乃长安人,父母双亡无亲无戚,被人贩子卖到宫里当洗衣宫女。难怪她一见到顾知灵音这颗大树就紧紧抱着不放,或许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可怜人一个,能帮则帮一把吧!顾知灵音对汪巧儿吩咐道:“让她跟着温华宫的宫女做些杂事吧!”随后对荷花说道:“荷花这名字不好,以后你就叫小荷吧!”

  小荷谢过顾知灵音赐名便跟着汪巧儿下去了。一小宫女撑着伞来报:“太子妃娘娘,宇文公子求见。”

  “他怎么来了?”大雨天的。想到元钦不喜欢她和宇文毓来往,便打发道:“就说我睡下了,不见客。”

  小宫女听完想说什么却吞吞吐吐,顾知灵音瞪了她一眼才敢将话说清楚:“宇文公子没带宫人和伞,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想来温华宫避避雨。”

  顾知灵音没办法逼着一个人淋雨回去,但元钦不在,她一个妇人不好见外男,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就说我已经睡下了,让他进来避雨用姜茶取暖,太子回来再赔招待不周之罪。”

  小宫女的令退下,顾知灵音不能继续坐在房檐下观雨了,叫来汪巧儿把桌席撤下,自己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顾知灵音在床上躺来躺去就是睡不着,想叫汪巧儿拿些书来解解闷,却怎么叫都不见人来,没办法只能自己下床去书房拿了。

  顾知灵音一开房门就和宇文毓撞了个面对面,看他手握着抬到半空,应该是要敲门进来。一男子私自见他人妇,于理不合不说,要是传出去就遭了,顾知灵音有些恼怒:“你来做什么?”

  宇文毓越过她的怒容,微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纸,强行塞在她手里:“灵音,对不起,你大婚时我没那个胆量去抢亲,我还有父母家族要顾及,希望你体谅。”

  顾知灵音听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苦笑不得地问:“你在说什么?我大婚你为什么要去抢婚?我又为什么要体谅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宇文毓指着她手中半握着的纸张说道:“我知道你失忆了,这是大婚前你写给我的信,你总应该认得自己的笔记吧?”

  顾知灵音把信纸撑开,纸张上面大部分被墨染了,字迹大多已经看不清楚,有两句话却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情丝柔肠,如何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