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展开的这幅画卷，费了他极大的心血。

　　画中的女子在一盏盏花灯间起舞，穿着这世间最轻薄的素纱舞衣，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他特意将桃花的汁液制成染料，只为画出她那淡粉的胭脂，他将裙上的每一条褶皱都细细地描绘出来，想要再现那一日的场景。

　　皆是因为知秋苑的第一舞姬流烟，在中秋那日舞了一曲，艳惊四座。

　　舞姬跳舞本是寻常事，但流烟不一般，她的气韵、举止、容貌以及舞技都是寻常舞姬所不能比的，她也有自己的骄傲，若非她高兴，是定不会跳舞的。

　　但令他在意的是，那天晚上，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所以，这位客人想要本店做什么呢？”老板慢慢喝了口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年轻男人，看得出他原先应当是个俊朗的男子，现在却变得蓬头垢面，更无法将他和流云画坊的大少爷秦于绍联系在一起。

　　“我……我想请你帮我找回流烟。”秦于绍似是下了极大的勇气。

　　“她走了？”

　　“不，不是，是消失了。”秦于绍偷偷瞥了一眼老板，怕他不相信似的斟酌着用词，“那天，她在白日之下就化成了一团青烟，没了踪影，我找不到她了，这幅画也不知为何褪了颜色。”

　　画卷中的每一笔都极富神韵，唯有那画上的女子脸上空白一片，没有五官。

　　“若是如此，确实是有些麻烦了。”老板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又道，“秦公子既然能找到我这里，想必也是知道我这里的规矩的，报酬我不会多收一分，必定是和你提的愿望相等的，如此的话……”

　　老板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上展开的那幅画，道：“就这幅画吧。”

　　秦于绍犹豫了很久才点头答应，如果连人都回不来了，那要这画还有什么用呢？

　　老板忽然笑得暧昧起来：“那我便提醒秦公子一句，眼前所见，亦非真实。”

　　秦于绍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他这句话又转过身来，脸上的疑惑显而易见，老板却没有进一步为他解释的打算，他便茫然地走了出去。

　　一直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乔月凑过来说：“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画，怎的平白无故的人就没了呢？”

　　老板笑而不语，坐着没动，硬是坐到茶都凉透了才缓缓出声：“我以为你在离开他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结果还是舍不得让他忘了你，将他折腾成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是不肯出来吗？”

　　乔月正疑惑着，那幅画卷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竟是凭空冒出来一个女子，正坐在老板对面，眼圈红红的，似是刚哭过：“我由他心生，他忘不了。”

　　“你本是只画魅，靠着秦家的那块风水宝地才勉强修成人形，你在人间待的太久了，总要付出一点儿代价，我想，你的大限之日就快到了。”老板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状似无意地说。

　　“我省得，我省得，我知他爱的不是我，我只是……放不下他罢了。”她擦掉眼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既然收下了报酬，就要做事才行啊，有兴趣说说吗？”老板笑了笑，面前的茶换了一杯新的，乔月也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流烟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我从未如此羡慕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