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员殿(1)

  第二天零若早早地就从床上起来,爷爷要送他去县里“保结”,也就是请人做担保,这本来是童生才要做的事,但零若因为年纪太小,所以他虽然是秀才,也要像童生一样请个担保的人同他一起去省城。

  奶奶和樱桃把零若和爷爷送到村口的木桥边,一辆马车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奶奶对零若说:“这次去省城考得中与考不中都不打紧,你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零若说道:“我知道。”

  一旁的樱桃递给零若一个木头盒子,说:“这是我做的点心,你带在路上吃。”

  零若接过来樱桃手里的盒子。

  “你们回去吧!”爷爷说道。

  他把零若抱起来放到马车上,自己也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奶奶和樱桃还站在木桥上,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到了县里,爷爷和零若去了他二爷爷家里,把要给零若做担保的人请到了知县府。

  担保人姓马,叫马央。马央二十多岁中了秀才,后来又考了近二十年的举却没有中,如今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秀才。

  马央到了知县府,就和零若的爷爷和二爷爷商量给零若做保的事情。

  马央说:“我这次为孔秀才做保,同他去的却是我的小儿子,他现在也是个秀才,和孔秀才一样是去省城考举人的。”

  零若第一次被人叫做孔秀才。

  “令郎多大了?”爷爷问马央,如果马央的小儿子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马央所说的。

  “十九岁了。”马央说道。

  爷爷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马央的话,二爷爷便差人去准备酒宴。

  在饭桌上,马央又说:“我已经备好车马,明天就能走。”

  二爷爷说道:“从县里去省城五六日就能抵达,还是让零若在县里多留几天吧。”

  零若的爷爷也说是这个意思。

  马央却说:“老爷您说的是,走官道的话不消七日就能到省城,不过孔秀才和犬子却不能走官道。”

  “不走官道?”二爷爷问道。

  马央点头说:“正是,他们要绕道章县,过魏渊去省城。”

  “为何要饶这么远的路?”二爷爷不明白马央的做法,放着平坦开阔的官道不走,非要绕到章县魏渊那里的千沟万壑去。

  “这……”马央显得有些为难。

  爷爷在一旁说:“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能放心让零若去。”

  “孔先生您说的是。”马央说道:“这件事还得从我考中秀才之后说起,我二十四岁中了秀才,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我对读书写文章也很用功,只要有题目,我便能信手拈来,开口成章,但我却考了十八年举人都不中,就是因为去省城考秋闱的时候走了官道!”

  “走官道和你考不中举有什么关系?”二爷爷问道,爷爷也不明白。

  “且听我说。”马央开口说道。

  马央中秀才的第二年,三年为一期的秋闱就在省城举行,他便收拾行李,随同县一个姓文的秀才一起去省城赶考。

  路上走了几日,一天傍晚时分,两个人走到了一处荒郊野外,眼看天色渐渐暗了,可他们离最近的驿站还差着好几十里。

  和马央同行的文秀才便说:“你我就趁着夜色赶路,走到哪里瞌睡了,就在哪里歇息。不然要是留在这荒山野岭中,怕是要成为狼虎的盘中餐。”

  马央说是,两个人便继续赶路。走了一会儿,矇昧的黑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随着光点慢慢变大,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出现在两人眼前。

  宫殿外有一片茶花树林,这个季节树上的花已经快凋零殆尽,只有那些叶子还青翠地仿佛能滴出汁水来。

  马央看到宫殿顿时感到喜出望外,就拉着文秀才要去借宿。

  文秀才却挣脱他的手,说道:“荒郊野岭中出现这么一座宫殿,非鬼即魅,去不得,去不得。”

  “文秀才,你一个读书人,整日里捧着圣贤书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如今却反倒害怕起这些虚无的东西来了。”马央嘲讽道。

  文秀才被马央说得脸通红,便说道:“去就去,即便是鬼魅又如何,我文秀才一身正气,不怕它们!”

  他便和马央一起朝宫殿走去。两个人走到宫殿外推开殿门,看到里面坐了好多人,宫殿大厅里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肉,中间还有几个艳妆歌舞的妙龄美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人看到门口的马央和文秀才,高声说道。几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走过来把他们背后背的书箧取下来,拉他们一同吃肉喝酒。

  酒过三巡,一个和马央坐在一起的男人问他道:“二位兄台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从同谷县来,去省城赶考。”马央手里端着一杯酒说道,他身旁的文秀才已经喝得烂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人端起一杯酒,笑道:“原来二位是秀才,失敬失敬。”

  “只是一介穷酸书生而已!”马央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人又问:“依兄台看,在这里寻欢作乐、吃肉喝酒,和去省城考试做举,哪个快活?”

  马央说道:“当然是这里快活!考举人也会不中,纵然是中了举,也比不得这般快活自在!”

  那人听完马央的话大笑,说:“不知兄台可有意中人?是否婚配?”

  马央羞愧地说道:“读书之人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哪里会去谈情说爱。”

  那人一拍桌子,说道:“既然如此,兄台不如就在此完婚,殿中美女数不胜数,兄台尽管挑选就是。”

  马央心里一乐,但紧接着又露出愁容,说道:“自古男婚女嫁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没有媒人,也没有准备彩礼,如何成得婚?”

  “兄台有所不知,我等此处的风俗与别处有异,只要两情相悦,便可成婚,无须其他。”那人说道。

  “如此便是极好!”马跃大喜,说道:“不过我初来乍到,也不知谁好谁坏,还望先生帮我物色物色。”

  那人答应了马央的请求,便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个穿绿裙的少女,马央看到她的身段容貌很满意。

  “兄台,春宵一刻值千金,切莫辜负好韶光。”那人揶揄道。

  “正是,正是!”马央说完,就跟着绿裙少女去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