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狐书(3)

  零若满月的那一天,家里办了一场酒宴,他们村子里的人,还有附近几个村的人都去零若家喝他的满月酒。爷爷还特地请来了附近道观里的道士为零若驱灾祈福。

  道士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来,他一来零若就被父亲从他母亲房中抱了出来,那些来喝满月酒的人都轮着番儿来看零若,夸赞的声音在父亲耳边回荡。

  零若的父亲穿过人群,把零若抱到祖屋的大厅,爷爷跟道士正坐在大厅里。

  那道士一只手里拿着一支毛笔,还有一只手端着一个白瓷的茶盅,茶盅里是鲜红的朱砂墨汁。他把毛笔伸到茶盅里蘸了墨汁,又在茶盅边沿上把笔尖多余的墨汁刮了刮,用毛笔在零若眉心的地方点了一个圆圆的小红点。

  这种小红点在零若的家乡被叫做满月痣,只有过满月的小孩子才能点,老人们常说婴儿满月的时候魂魄是不稳定的,很容易就被别的东西叫了去,点满月痣是为了压制婴儿的魂魄。

  “三天之后才能将满月痣擦掉。”道士把茶盅和毛笔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爷爷说道。

  爷爷点点头,父亲就把零若抱了出去。这时候酒宴已经准备好了,道士被安排在屋子里,给他准备的都是一些素斋,跟外面的不一样。

  父亲把零若重新抱回母亲房间之后就出来在各个桌子上给人家祝酒,爷爷则在祖屋里陪着道士。

  酒宴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些喝满月酒的人都把来的时候准备好的东西往礼官那里送。

  零若家乡那里每逢红事白事的时候都会在门口放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的人就是礼官,也就是替主家收取来客礼物的人。那个时候送的礼大多数都是粮米布匹,条件好一点的人才会随上几十文钱。

  到了傍晚,喝满月酒的人都陆续离开,道士也被爷爷送走。爷爷回到家,下人们都在收拾桌子凳子,礼官把礼簿交给爷爷看了之后,就领了工钱回去了。

  爷爷回到祖屋,坐在桌子旁边吃起饭来,他操劳了一整天还没有吃饭,虽然之前跟道士坐在一起,可他却只是陪着道士,并没有吃饭。

  “老太爷,有人来喝小少爷的满月酒。”一个下人走进祖屋向正在吃饭的爷爷禀报。

  爷爷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道:“谁这么晚了还来?”

  下人摇摇头,说道:“小的也不认识。”

  “来者是客,你去请他进来吧!”爷爷边擦嘴边说道。

  下人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从祖屋门外就进来了一个穿土黄色衣裳的人,他进来朝我爷爷作了一个揖,口中道了一声“孔先生”,走过去在对面坐了下来。

  “你还没有吃饭吧?这些饭菜有些凉了,我让人给你重新做。”爷爷给对面坐的人倒了一杯酒,把酒盅送到他面前说道。

  他接过酒盅,说道:“饭就不必吃了,我是来给您的孙儿送礼的!”说着,他指了指背后。

  爷爷这才注意到他背上还背着一个浅蓝色的布包袱。

  爷爷又问道:“你是哪个村里人?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把包袱取下来,边解包袱边说道:“我是县里人,跟您府上的二太爷是旧时。”

  他口中的二太爷是零若的二爷爷,他二爷爷也是个读书人,虽然没有零若的爷爷读的书多,却考了功名做了县里的知县,后来二爷爷要把零若一家接到县里去住,爷爷却没有答应,他说自己读了半辈子书,种了一辈子地,是享不了清福的。零若的二爷爷没有拗过他爷爷,就给他们家雇了一些下人丫鬟,又让人在祖屋跟前修了几所房子。

  爷爷说道:“原来是这样!”

  零若满月的时候他二爷爷因为县里的事情耽搁没有回来。

  “二太爷对我有知遇之恩,他这几日因为公事抽不开身,所以我便代替他来看望小少爷。”他把包袱解开,露出一个木头盒子。他把盒子推到爷爷跟前,打开了盖子。

  爷爷把目光投向盒子,只看了一眼,却让他惊得把手里的酒盅都扔在地上,酒盅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盒子里的是一个七寸长短的白胖婴儿!

  “你是盗婴师?”爷爷指着对面的人问道。

  盗婴师是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一类人,谁家有新生的婴儿,他们就在晚上悄悄地把婴儿偷走。

  他听完爷爷的话,笑着说道:“让孔先生受惊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盗婴师,您再看看。”

  爷爷心想,刚刚没有看清楚还不能说他就是盗婴师,如果盒子里的真是婴儿的话,再把他抓起来送去报官也不迟。想到这里,爷爷就再一次朝盒子里面看去。

  这一次爷爷没有看到婴儿的影子,盒子里装的是一枝七寸多长的人参!

  “这是?”爷爷把目光转向对面的人。

  他把盖子盖在盒子上,问道:“不知道孔先生有没有听过参童?”

  他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爷爷,爷爷知道参童,零若后来还听爷爷给他讲过参童的故事。

  爷爷告诉零若说从马河村向南走五十多里,有一个叫做兔儿峪的地方,那里只有几户人家,都是李姓,其中有一个叫李二的人。

  李二有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因为他媳妇奶水多的原因,所以直到孩子五岁大了还是没有给断奶,尽管有孩子吃着奶水,但李二媳妇每天晚上都因为奶水充足而胀痛的睡不着觉。

  有一年夏天的时候兔儿峪突然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那孩子头上系着一个冲天小辫,圆圆的胖脸蛋上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穿着一个红兜肚,光着屁股,人见人爱,他天天跟兔儿峪的一帮孩子在一块玩耍,时间长了,兔儿峪的大人们都叫他小胖小。

  小胖小每天都会来兔儿峪,跟孩子们玩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会悄悄的离开,没有人知道小胖小是哪里人,住在哪里。

  有一天,李二媳妇又因为奶水过多而胀痛的干不成农活的时候,恰好看到她儿子还有小胖小在捉迷藏,她便叫来儿子,让儿子来吃奶水,但她儿子吃饱之后她还是觉得胀痛,四下看了看没人,就叫小胖小过来吃,没想到被小胖小这么一吃,胀痛的感觉顿时就消失了,当天晚上回去也没有再胀痛过。

  自打那次以后,李二媳妇每天都会让小胖小吃她的奶水,她整个人也因为没有了痛楚而显得精神了许多。不久李二他娘就发现儿媳妇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就问她原因,李二媳妇怕婆婆怪她让别家的孩子吃了自己的奶水,一开始不肯说,但在她婆婆的再三追问下她最终还是扭扭捏捏地告诉了她婆婆原因,没想到李二他娘听了之后非但没有怪李二媳妇,还夸了她,李二媳妇问她婆婆为什么夸她,李二他娘没有说,只是告诉她下次再让小胖子吃奶水的时候拿一根长长的红线悄悄绑在小胖小头上的小辫上。

  第二天李二媳妇喂儿子吃完奶又叫小胖子来吃奶,在给小胖小喂奶水的时候她拿出红线把一头系在了小胖小的辫子上,等小胖小吃完奶走了之后,李二媳妇就回去告诉李二她娘已经全按照她说的做了。

  李二她娘听儿媳妇这么一说,急忙跟着红线找了下去,翻山越岭,一直走到一片松树林里,发现红线的另一头正拴在一根非常壮实的棒槌苗上,李二她娘喜出望外,便折下一根松树枝来挖,挖了好久才挖出一颗棒槌大小的人参,她扯了一块树皮,把人参放在里面,又在上面覆了一层土才把人参带回家。

  回到家里一称竟然足足有十多两,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超过八两的人参就是参中极品。

  李二他娘挖回来的就是参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