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高向云自高空坠落重重的砸到了地面,扬起一堆沙尘。

  “你怎么不拉住他?”李盈诚急急奔到栏杆处,望着下面一动不动的高向云,脸色发白。

  “高向云……高向云……”水墨还趴在栏杆上徒劳无功的大喊,高向云却并不能回答他,“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水墨喃喃着,焦虑又无助,突然他抓住李盈诚的衣角,一脸乞求道,“救救他,李盈诚,救救他吧……”

  “救救高向云,我求求你帮帮他吧……”

  李盈诚看着高向云得身影也是一阵发急,见水墨拉扯他,更是不耐烦甩开,正打算骂他两句,又发现这个蠢货不比自己更冷静。

  水墨眼泪鼻涕肆流,也顾不得什么美观不美观,只怪自己太没有用,既没抓到他也救不了他,“救救他吧……我求求你了……”

  李盈诚哪里不想救他,可唯今之计只能靠别人帮忙,若是报警自己的身份又确实不便,思来想去只能成全这个混蛋,“你喜欢高向云吗?”

  “啊?”水墨茫然抬起头,听清李盈诚说的话之后又有些红了脸,他呆呆的转头望了望底下仍然没有意识的高向云,心里一阵抽痛,又忽地抬起了头对上李盈诚的眼睛,“喜欢!”

  李盈诚嗤笑了一声,心中有些无奈,他不只有一次想杀了这个男人,从第一次在高向云的画中看到这人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可此时,他也只能承认他不如他。

  “你在这里陪着他,我去找人。”李盈诚说完就走,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水墨方才还听到高向云问他脚有没有受伤,现在看他却跟没事一样。

  看李盈诚身影消失后,水墨又探出身子轻声叫了几声高向云,可地上的人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水墨有点发冷,想必躺在地上的高向云肯定更冷。

  他一咬牙,便又从上面顺着绳子小心翼翼爬了下去。反正李盈诚也去找人了,不一会儿应该能回来,现在至少要保证高向云的体温。

  他急急的朝高向云奔过去,一边呼喊他的名字,可他仍然一动不动,水墨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也并没看到他有要苏醒的样子。他将高向云半身扶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边俯下身去抱着他,传递着自己的体温。

  高向云身上没看出有血迹,不知道究竟伤到了哪里。水墨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高向云接住了从那么高掉下来的自己,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也许他从那时就已经受伤了,却又偏偏瞒着自己。

  “高向云……你怎么能这样?”水墨抱着他,将脸贴在他额头上,不一会儿便有几滴泪水掉落在他额头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入冬的夜晚气温只有几度,水墨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高向云的身上,现在已经有些开始发抖,只能抱着高向云缩得更紧,李盈诚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带人回来。水墨甚至都不确定他还会回来。

  又是这个地方,高向云回到这里得时候心情应该是很沉重的吧,毕竟有着他不愉快的过去,遭遇了被他信任的人的第一次背叛,那种痛心疾首的感觉,甚至比他看到水月杀害那些无辜的人更伤心。

  头顶上看不到天边,但能隐隐约约看到浮过的几丝带着光彩的云,是要天亮了吗?

  高向云觉得喘气有些困难,伸手一摸,便摸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水墨趴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酣。

  高向云笑了笑,就着手在他头上抚了两下,却不料吵醒了他。

  水墨揉了揉眼,看着醒来朝着他笑的高向云有些不敢相信,凑上去仔仔细细查看了一下才紧握着他的手,“高向云,你醒了?”

  昨夜李盈诚果然没有回来,却在天亮后来了一堆穿制服的人,那些人好像知道他们在这里,急匆匆的将他们救起,送往了医院。

  水墨这才知道高向云摔断了脊椎,要养好几个月才行,心里无比内疚,几乎想替他受苦。

  他从昨夜一直昏迷到现在,几十个小时了,水墨自从上次在医院被扎了针,便一直对医院这种地方很畏惧。看着高向云手背被扎着针头,脸上也戴着一个什么罩子连着管子,既心疼又害怕,直到穿白色衣服的人告诉他高向云是高空坠落引起的脊椎断裂,虽不用做手术,但也要静养好几个月。

  水墨只在意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他只想守着他,在他醒来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眼睛怎么又肿了?”高向云笑着问,却仍然有些虚弱。“又哭了一夜?”

  “真傻!”高向云语气轻松,完全不像是伤病之人,可泛白的嘴唇却出卖了他。

  “你才傻!被我砸坏了还说没事。”水墨有些哽咽,不留神又红了眼眶,索性将头埋在他胸前,伸手抱着他,可又怕碰到他伤处似的挪了挪。

  高向云对他的小心翼翼有些偷笑,却也顺势抱着他怀中的人,像抱着一颗无比珍贵的宝贝。

  “对了,李盈诚呢?”高向云在吃着护士送来的营养餐时,突然想起,其实他是想问问他晕过去的时候李盈诚有没有欺负他,却看到水墨因为这个名字吓得将要送到嘴里的丸子又掉了回去。

  水墨神色尴尬,一时有些慌张,摆弄着碗筷不知该作何解释,李盈诚分明是又抛弃了他们一次,可支支吾吾了半天看到高向云略带笑意的眼神还是决定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高向云听后略微点头,又忽地对他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放心吧,他没有丢下我们,只是不方便出面而已。”

  怪不得来救他们的那群人知道他们的准确位置,像是有备而来,带着他们就直达了医院,各种仪器对高向云轮番用上,还不准他跟着,在外面等了好久才有人出来给他说明情况。

  看来李盈诚真的是找人去了,可为什么至今还没回来呢?

  高向云起夜非常不方便,背部的疼痛令他行动不便,虽然白天水墨将他照顾的很好,可老是让他跑前跑后的他也很心疼,此时再看水墨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处,挤到旁边的小凳上,蹙成一团,累到睡得好不安详,就更不忍心吵醒他了。

  水墨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高向云已经换下了病服正在整理东西。

  “向云你干嘛?”水墨急忙上去按住他,“大夫还没说你能自己起床。”

  “我们回去了。”高向云换好衣服拿好随身带着的东西就要走,水墨不敢用力拉他,只能跟在后面着急的喊,“你伤还没好呢。”

  高向云回头牵着他的手,一边拖着他走一边说,“谁愿意在这种地方躺三个月,我躺了3天就受不了了。”

  水墨虽担心,可看他动作虽慢,走的还算稳当也没再拦着,路上给李盈诚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回到之前住的旅店时,才发现李盈诚早已等在那里了。

  看到高向云回来,他好像也没有惊讶,只是有些不敢看他。

  “我要是真打算在医院里住个十天半月的,你岂不是要真在这里等我半月?”高向云也懒得同他多问,自顾自的开始收起了带来的东西。水墨手忙脚乱的先他一步去整理好,又将他扶坐在床上。

  水墨还有些怀疑李盈诚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却看高向云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慢悠悠的去接了壶水给两人沏了杯茶,等水墨这边收完,茶也刚刚沏好。

  水墨端了杯茶远远坐在一旁,看那两人诡异的沉默,前面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们都还差对方一个回复。

  “说说吧,你想怎么办?”高向云将另一杯茶推给李盈诚,自己用漱口的杯子倒了杯白水。

  李盈诚索性眉头一皱,‘啪’的一声将一枚东西拍在桌上。待他收回手之后,水墨伸长脑袋才看到那是一只木头雕的小马,却只有上半身,从腰际那里不知道怎么的竟兀的断了。

  高向云埋头看着这个饰物,扯着嘴角摇了摇头,“你还留着这个呢?别人的肯定都扔了。”

  这只小马周身油滑泛光,看来年头已久,虽做工粗糙,质地廉价,却仍然看起来无比珍贵,想必是主人小心养护的缘由吧。

  “我早就知道了,你给我的和他们的不一样。”李盈诚急急说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如果这都不能唤起高向云对自己的一丝情谊,那他就真的败了,“你给他们的是杨木,分明就是普通的木头,你给我的是檀木,无论是做工还是质地都比他们的好很多,你还想骗自己?”

  高向云望着那半块飞马,哼笑了一声,“你说你的更好,我不置可否,但又怎么会断了?”

  李盈诚又低下了头,声音弱了下去,“被我不小心弄断的。另一半……在坑底……”

  李盈诚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并没有停下,“我知道了你的感受,在墓坑里的时候,我真的很怕,我怕你不会来,我怕会死在那里,我怕永远都不能再见你了,我很后悔,我真是禽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种地方。”

  水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高向云的反应,却发现他脸上并无波澜,像听一个陌生人讲故事一样喝着杯子里的白水。

  “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李盈诚说,“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水墨脸突然一红,不敢看向他们两人一齐射过来的目光,抱着已经见底的茶杯转向一旁。

  “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李盈诚说完就起身要走,却又被高向云淡淡的声音拦下。

  “反正要走,就一起回去吧。”隔了一会儿又说,“你不是说你脚受伤了吗?一个人也不太方便吧。”

  李盈诚蓦然一愣,也忘了该为自己撒的慌心虚,“你难不成是担心我?”

  高向云却转头看了看眼睛亮盈盈的水墨,“我受了伤,阿墨一个人恐怕也照顾不了我,多一个人,方便行事些。别忘了,我这身伤可都是因为你。”

  高向云最后一句话多有玩笑意味,李盈诚也能看出他解了心结,却仍然心里一怔,有些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