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档案室

  窗帘紧紧拉着,本就背光的寝室更是黑暗,四张床有序地摆放着,但其中三张桌面都空空如也,只有一人躺在床上。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静静站在她的床边,隔着床帘盯着床上的人,她周身都泛着黑气,裙角还在往下滴血,滴答滴答。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个影子顺着爬梯上了她的床。

  似是被这股气息缠绕的几位不舒服,女孩咕哝着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只见女鬼侧身紧紧贴着她,将手环绕过她的腰覆在女孩的口鼻上,她看起来并没有用力,但指缝间却不断有血丝涌出,全部进入女孩的口鼻,床上人的呼吸从平稳渐渐变得越来越急促,不断发出呻吟。

  顾朝歌猛地惊醒,她刚刚感觉自己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被人捂住口鼻无法呼吸,她不断回头但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努力地喊出声救命,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她几乎要窒息,挣扎了许久,最后大叫一声,随着入目之处一大片的猩红,顾朝歌终于睁开了眼。

  拉开床帘,她却仍旧处于一片黑暗当中,顾朝歌吸了口凉气,赶紧掏出手机,这一看原来已经下午五点了。

  宿舍里没有一丝光,她这才想起姚静文死后,剩下两个室友双双报了为期一个月的出国交流项目,原本四个人的寝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刚才本只想小憩一会儿,却一觉从中午睡到了下午五点,差点误了事。

  姚静文的父母已经来学校拿走了女儿所有的东西,看着他们脸上悲痛的表情,顾朝歌也喉头哽咽,只能说些毫无作用的安慰话。

  她还剩下几本从图书馆借的书,要赶在假期前替她还了。

  奇怪的是姚静文竟然还借了一份档案室十几年前的报纸,最近似乎没有什么课需要查这方面的资料。

  开学不过一个月,就发生了第二起学生自杀事件,即便私下已经传开了,明面上学校仍旧未有任何表示,只一味地将消息压下来,无论是市里的报纸还是学校里的论坛都没有一点儿新闻。

  明天就是十一假期,顾朝歌得赶在假期闭馆前将姚静文之前借的书拿去归还。

  临近假期,学校里不少人拖着行李箱,或是回家,或是出外游玩了。

  图书馆里倒是有不少考研的学生,但图书馆背后的档案里则是不见什么人影了。

  档案室一直在装修,被手脚架围了近一年才装修好,全部刷上了崭新的红油漆,营造出一种百年老校的学术气息,只是太过鲜红看着反倒瘆人。

  木质的大门颇有些厚重,里面的工作人员看见顾朝歌进来,提醒到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催促她要尽快。

  在六楼一排排书柜间行走,顾朝歌找到对应的那一个,她发现这层柜子里摆着的全是同一年的报纸,包括手中拿的姚静文借回来的这份。

  顾朝歌之前扫了一眼封面还不曾翻开过,这会儿她才真正翻开这份报纸看见里面某一版,赫然写着N市某高校有一女学生跳楼的新闻。

  报纸年代久远,已经泛黄,随着她的翻动发出脆响,像是要碎了一样,那个年代显然新闻封锁的程度远不及现在,不仅详细地写出该女学生死亡的时间地点,恰恰就是在如今出过事的主楼,还刊登了一张打过码的受害人照片。

  女学生的脸部被马赛克遮住一部分,齐刘海挡着半张脸,尽管模糊,却也能看出这女孩生前应该是个恬静乖巧的,许是校园里留这种发型的人太多,顾朝歌看着总有种熟悉感,这个十几年前死亡的人她仿佛最近才见过。

  她本想拿出手机拍张照,回去再仔细比对,但进入阅览室都必须存包,手机就和包一起存在里面了,考虑到快要闭馆,无奈之下顾朝歌便只能放下报纸先离开。

  她放好报纸,突然,一抬头透过书架的缝隙,她看到一双眼睛在后面盯着她,这双眼睛恰好和报纸上打码的脸重合,顾朝歌和这冰凉的目光对上,立刻便被她眼里的怨恨慑住,猛地把前面的书柜推倒。

  木书柜轰然倒地,上面的报纸散落一地,哗啦啦发出巨大声响。

  地上堆成小山的报纸渐渐归于平静,顾朝歌害怕突然会从中冒出一张鬼脸,只想立刻离开这里,但当她发现门被锁上时,便又一次被拉回几个月前的恐怖当中。

  “开门呐,还有人在这里。”她大声向外喊,可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不一会儿连灯都全部灭了。

  第二天就是假期,她若是今天出不去,就意味着要在这里孤立无援地待上七天,即便不被鬼杀死,也会被困死,到时学校恐怕就要费尽心思封锁这学期以来的第三起学生死亡事件了。

  源头全在于这个十几年前死亡的女生身上,被绝了后路,顾朝歌只好硬着头皮在那堆报纸里翻,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

  她很快发现这似乎是那一年的一起重大事件,前前后后有好几次报道,拼凑在一起可以分析出她当年是理学院的学生,家在附近的S市,这起案件最终被定性为失足掉落,主楼的顶层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挂锁,不允许学生进入。

  同样的地点,同样都是跳楼,很难不让人将最近的两起事件和这个联系在一起,顾朝歌不禁思考会不会这女鬼从中作祟才导致惨案。

  档案室假期不开门,因而整栋楼都是关闭电闸的,天色越来越黑,屋子里也开始慢慢暗下来。

  一阵风吹进来,顾朝歌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风吹到书柜上发出沙沙声,一份报纸忽然被卷了起来。

  这份报纸应当是家专写娱乐八卦的小报,有一整个版面详细写了这件事,当然看第一句浮夸的风格就能想到大概没几句是实话,大多还是为博眼球而杜撰的。

  女大学生为情自杀,与闺蜜爱上同一人,难承受打击愤而自尽,全文都充斥着低俗的语句和夸张的情节,但也不尽是胡编乱造,至少顾朝歌想这个故事里一定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推波助澜,否则女学生不会冤魂不散这么多年,还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手。

  “你究竟想做什么。”顾朝歌看着报纸喃喃道。

  N大的档案室足有六层楼高,她所在的这最顶层除了报刊以外,还有一部分学生档案,平时是有老师签名才可借阅的,现在她也顾不得什么校纪校规了。

  陈年档案找起来实在费事,顾朝歌首先按年份大致确定了范围,接着将所有理学院的翻出来,开始一份一份地对应着找。

  从那个年代起,理学院就是男生居多,因此女孩的档案翻起来很快就见底了,只可惜要找的那份没找到,顾朝歌倒是意外在几年后的档案里发现了实验课袁老师的档案,若不是名字一样,看那张青涩帅气的照片,俨然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完全和袁老师现在不修边幅的样子对不上号,也不知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挫磨,在中年男人的路上越走越远。

  理学院里没有,说不定是报纸写错了,或者混入了其他学院的记档里。

  这么多档案堆在一起找起来不容易,但顾朝歌看得极快,眼睛快速扫完,尽管仍旧没能找到,但她却从这些档案里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掩盖的痕迹。

  有不止一位学生的档案,既没有写毕业也没有肄业,且中间都没有过休学或者记大过的纪录,在去向这一栏统统都是不详。

  离奇的不止这一点,这几个学生虽然并不都是同一届,但上下浮动两年却刚好都和当年自杀的女孩处于同一时段在学校念书。

  由于光线不足,顾朝歌只好拿着档案袋去窗边借助月光继续看。

  经过门边时,她隐约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出于谨慎她没有出声。

  这脚步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时间难以分辨是人是鬼。

  此时已经快八点了,天完全黑了,黑暗的环境让她愈发没有安全感,女鬼将她困于此,会不会就是留待夜晚再下手。

  档案室建在图书馆背后的林子里,平时没什么人会经过,从窗口望下去,其实离地面不过一层楼的距离,她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从这儿跳下去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正踌躇之时,书柜间突然异响迭起,纸张开始剧烈的翻动,声音听起来像是谁的怒号一般。

  偏偏门也开始发出动静,有什么东西企图破门而入。

  顾朝歌怀疑再待下去,一定会有什么跑出来,她半个身子越过窗台,打定主意从这里跳出去。

  夏天的微风并不凉,但吹在她脸上莫名生出几分寒意,月亮被云遮住,光线兀地暗了些,将地上的枝桠照的更恍惚了。

  背后的声音在逼迫着她赶紧离开,但顾朝歌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她抓着窗柩,倒吸了一口凉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是档案室的最顶层六楼。

  眼前的场景渐渐变小,刚刚还近在咫尺的地面现在俨然有十几米,真跳下去就不是简单地摔断腿了。

  女鬼在诱我跳下去,这是不是说明她无力出手杀我,顾朝歌想。

  她反应过来后,小心翼翼地准备跨回来,但巧的是刚装修过的外观,刷上了新油漆太过于滑,不方便承力,她脚一滑,整个人就跌了出去。

  在腾空的那一刻,周围一切都静止了,书本也不再翻动,门外的声音也停止,仿佛全部都在等着看她的下场。

  风吹动她的头发,想象中的跌落并没有出现,一双有力的手拦腰抱住她,一把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捞了回来。

  她没有掉下去摔成肉泥,而是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这种在生死存亡关头被拯救的感觉她在几个月前曾深切体会到过。

  即使黑暗里一是看不清脸,但这熟悉的气息,即便是隔了许久也霸道地提醒着她,这个人,是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