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门被砰的一声打开，班里几个惯常迟到的男孩子果然又是踏着上课铃跑进来，不过今天瞧着倒有点儿不同。

　　一个个汗渍都还没风干，连篮球都没送回宿舍而是随手放在教室门口，看来是直接从篮球场上过来的。

　　“怎么今天有篮球赛吗？”顾朝歌好奇地问室友，“他们是不是打输了，一脸丧气。”

　　“不是哦，”另一个同学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回过头来加入她们，“似乎是今天场子被两个没提前预约的男生占了，他们索性就一起打了会儿。”

　　“喔，然后打输了？”顾朝歌调笑到。

　　“欸你可别这么说，让他们听见得跟你急，他们还约着人家下课继续再战呢。”说着还小声跟她们透露，“是两个大帅哥哦，要不要一起去看。”

　　“那好啊！”姚静文听了突然兴致高涨，刚刚上课前昏昏欲睡的样子一扫而空。

　　“好什么，静文你一会儿可是有实验的。”顾朝歌适时地提醒。

　　“唉，不凑巧，每次去做实验都要走那么远的路，一刻也不能耽误。”

　　“不过我的实验排在你后面一节，我可以去看哦。”

　　看着姚静文作势要打她，顾朝歌才摆摆手笑着说：“好了，我对这种事可没兴趣。”

　　“对了，今天早上有个不认识的女生来咱们寝室给你送了几本书。”

　　早上整间寝室只有顾朝歌一个人，她出门时刚好撞上一个女生进来，在姚静文桌上扔下几本书就走，低着头用厚厚的刘海挡着脸，跟她打招呼也不理人，不得不让人疑心。

　　“哦没事，那个应该是我拜托经管学院一个同学借我的实验指导书。”

　　谈及此，顾朝歌忽然想起，他们的实验楼位置偏僻，是十几年前的老楼，过去也算是N市最先进的大学设施，不过放到今时今日还没有任何新的引进，反倒成了拖后腿的一批了。

　　要去实验楼须得绕过大半个校园，她们通常走的那条路上主楼就是必经之处。

　　“静文，你一会儿去做实验还是避开主楼吧。”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害怕自杀的事情吧。”

　　“这种事，能免则免，咱们还是避开的好。”

　　听到顾朝歌的话，周围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什么变得这么迷信了，再说了，我们一伙人去还能见鬼不成。”

　　鬼神之事，又不是人多就势重的，阎王要你命，便是人山人海里也逃不脱，尽管顾朝歌仍心有戚戚，但她闭了嘴不再多说，只打算自己近日是除非必要绝不接近出过事的主楼了。

　　为了响应大学生全面发展的号召，即便是她们外国语学院的学生也都要去做物理实验，今天要做的就是全息照相。

　　“到你这儿刚好没玻璃片了，这位同学你去后面拿一块儿吧。”

　　顾朝歌走到后面的暗室，这间实验室是专门给全息照相准备的，有一间完全不透光的小房间用来防止曝光，她打着手电进去，看见果然堆了许多统一规格的玻璃片，随手拿了一块准备出去时，却瞥见一个奇怪的盒子。

　　这个铁盒子放在角落里，若不是细心一般还不会注意到，里面装着半盒液体，屋子实在太暗一是分辨不出盒子里的液体究竟是什么颜色，还有几块玻璃片就泡在这些液体里。看久了总有种错觉，仿佛这是在养着某种活物一般，她低下头想看个清楚，凑近了就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飘出，这时老师的声音传来，实验要开始了，她只好拿着玻璃片立刻出去。

　　“大家凑过来看我手中这块玻璃片，”实验袁老师招呼着所有同学过去，“是不是能看见有一只小狗在里面。”

　　“今天我们就是要给小狗拍照，当然了，是玩具狗。”

　　“咱们全息拍照，和普通拍照不同，即使是玻璃碎成几片，里面的小狗也不会跟着碎，反而每块碎片里都能看见。”

　　这倒是新鲜，照片不在纸上，却在玻璃片里，找出来的成品不像是打印出来的那样死板，反而活像是真的有只小狗住在玻璃片里，在不同的角度呈现出不同的模样。

　　很多人凑在老师身边看，顾朝歌被挤到外围什么也看不见，她索性回身，开始看实验室里摆着的另一张全息照片。

　　在昏暗的光源下，她看得并不分明，顾朝歌于是又凑近了些，开始她还是只能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但突然原本空无一物的玻璃出现一张女人的脸，披散着头发，遮住整张脸，在顾朝歌凑过去的时候女人一偏头，头发滑动漏出半只眼睛盯着她。

　　顾朝歌吓得连忙往后退，而其他大部分人仍旧围在老师周围，没有人发现她这里的异常，这照照片实在太奇怪，她想拉其他人来确认这究竟是什么，但老师却喊着让每个人赶紧动手做起来，她只得暂时作罢。

　　桌上摆了一堆顾朝歌没见过的光学仪器，她跟着指导书一个一个摆好，接下来就关闭一切光源准备开始拍照了。

　　整个过程中，大家都必须小心不要让玻璃片见光，否则就前功尽弃，顾朝歌脑子里仍想着刚刚的事，就在她握着玻璃片准备去清洗时，一不小心被人一撞，错手将玻璃片掉在地上，虽然没破但却见了光，这次实验算是白来了。

　　其他人都在排着队检查成品，而她却只能收拾东西等待下次补做。

　　“没事，你把这块带回去吧，下次再来补做。”袁老师安慰道。

　　“老师，那张照片里拍的是什么啊？”顾朝歌没忘记刚才的事，抓住机会问到。

　　“那个啊，是拍的一个娃娃。”说着老师还用紫外灯照过去，让同学们能看的清楚。

　　这次顾朝歌再看过去，果然是个娃娃，不过做成女孩子的样子很逼真，她暗想也许刚刚是自己眼花。

　　晚上做完实验，顾朝歌特地绕过主楼，她揣着玻璃片抱着书快到篮球场时，班上打篮球的几个男生似乎准备散场了，都背着书包拿着外套准备离开，她离得远又不好意思特地上前，远远看过去，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生，其中一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身形分外眼熟。

　　他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我认错了，正想着顾朝歌忽然见身边有人在往主楼那个方向跑，嘴里还说着又有人跳楼了。

　　人越聚越多，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见那边一定是出了事，围了一圈的人。

　　尽管还只是九月份，但天色已晚，昏黄的路灯刚刚亮起，顾朝歌站在路中间，她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只想立刻回宿舍，但心却跳的厉害，两条腿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就定定地站在这里。

　　“哎，朝歌你在这儿，快过去看看吧！”突然身边有人拉她，“似乎是，是你的室友。”

　　顾朝歌被扯着往前走，每走一步内心的抗拒就多一分，仿佛只要她不去辨认死的人就一定不会是她认识的人一样，她们最终拨开重重人群，挤到最中间。

　　地上躺着一个女孩，她面朝下倒在血泊中，周围的鲜血淌在石灰路上暗暗发黑，她软绵绵地瘫着，两条腿无力地弯曲，一动不动，黑色的头发遮住了全部脸，只有一个后脑勺面对她们，上面还沾着灰白色的粘液，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红白难认。

　　入目之处全是血，以至于顾朝歌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从她身上哪一处流出来的，女孩的衣物已经说明了她的身份，但顾朝歌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慢慢蹲下来，不顾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伸手撩开眼前人的头发，姚静文的脸终于露了出来，她半睁着眼睛，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张着的嘴里可以看到含血的牙齿。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呕吐，救护车已经快速赶到，直到医护人员拉开顾朝歌，她都没能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

　　周围人已经渐渐散去，顾朝歌抬头，她看着这栋在学校伫立了十数年的楼，心底发寒。

　　“她绝不可能自杀！”顾朝歌在做笔录时一遍又一遍地向警察强调。

　　“没有证据能说明是他杀，恐怕，姚静文的确是自杀的。”

　　自杀成了最后的定论，而顾朝歌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姚静文整理好在宿舍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