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百般折磨

  皇宫祥安宫内

  太后侧卧在精雕梨花榻床上,一旁的架子上置古铜花樽,前方插花盈瓶以集花香,中央置鼎炉下方炭火取暖,上方燃着沉香,一缕青烟袅袅。

  殿门被打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来,身后还跟随一名孩童。

  “微臣参见太后,太后千岁。”男子一身墨青色官服,跪拜在地。

  万氏纤手一挥,朱唇轻启:“赵院判请起。”

  此男子名为赵厉鑫,去年葫蔓藤中毒一事他曾为殷丹青诊过脉,如今在太后的引荐下从御医身份升为院判,此人身形瘦小,皮肤黝黑,一双狡猾的眸子里满是算计,“谢太后。”

  “赵厉鑫,这病到底能不能治好。”万氏看了一眼赵院判身后的孩童,只见他眼神微有呆滞,脸色惨白。

  “回禀太后,微臣已为小公子试过针了,只是...”赵院判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万氏直起身子,一双柔情媚眼望着殿中二人,“你尽管说,需要之处哀家定当竭尽全力。”

  赵院判低着头双手捧在胸前,眼珠子转溜了一圈道:“虽然天仙子毒素微弱,可是小公子频频头痛,可能还有葫蔓藤的缘故,微臣……微臣医术浅薄,不知……不知……”他的声音越压越低,头上因室内干热冒着滴滴汗水。

  万氏向一旁的方茴使了个眼色,方茴识意转身出了宫殿,万氏柔身倚靠在凤榻扶手:“你放心,我已经找人去沈家打探过了,他们一直在找两种药材,为的是给朱纤云解天仙子的毒。”

  话说到此,方茴端着一盘东西返回宫殿,走到太后身旁。

  “哀家这里正好有血灵芝一枚,再加上将军府的野人参,就可解读了。”太后提起盘中血灵芝,颜色鲜红如血色欲滴般,太阳明照之下泛起粼光。

  赵厉鑫抬眼,一道红光映入他的眼帘,他惊喜道:“太后,这血灵芝已是难得,若是加上野人参,那可谓是如虎添翼了!”他行医五载还未见过如此上品的药材,窄小的眼眶中露出一丝光芒。

  将军府凝竹苑

  离孔玉澜脚上的日子已经有十多天了,她在床上躺的实在太过乏腻,花瑟陪着她下地练练走路。

  “夫人,膝盖是否还疼痛?”

  花瑟搀扶着孔玉澜,因为太久没有走动,她的双脚还是发软,她满头是汗,喘着气靠在圆桌上。

  “还好,就是有些发软,体力有些搭不够,还好姐夫的药还剩下许多,伤口倒是恢复的很好。”孔玉澜莞尔一笑,经过这两天的休息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索性魏离这两日没有来凝竹苑。

  可事情往往就是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正想着魏离走进了凝竹苑,孔玉澜见到他就想往卧室里走,只是还未走两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花瑟将她扶住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想去哪儿?”魏离一走进门就看见这跌跌撞撞的一幕,上前搂过她的肩,语气凌然,朝花瑟道:“你先下去。”

  花瑟担忧的看了孔玉澜一眼,不得不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他们二人。

  “有何事找我?”孔玉澜一手抵着魏离的胸口避免二人靠的太近。

  这点小心思魏离自然早已洞察,也不在意,表情严肃的道:“你舅舅已经到曲北了,想必再过两三日就到皇城了。”

  三王爷!孔玉澜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只要等三王爷回来当年的事就能一清二楚了,剩下的就是找到两种药材了救回母亲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要休息了。”说罢,她正向挪步走向内室,只觉肩上一松,整个人左侧摔去,带到了一旁的瓷瓶,她的手正好撑到碎了一地的瓷片中,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声,张开手,孔玉澜惊恐的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魏离转过身去,见着鲜血淋漓的场面,脸上一愣,身体却没有任何行动,“你别想着出府,明日就给我搬到柴房去住,我会找人在门口看守”说着他走向孔玉澜身旁,蹲下身,冰冷的语气犹如那破碎的瓷片,“以免你再去哪个男人有联系,败坏我将军府的名声。”

  “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孔玉澜低着头黯然神伤,双手不停颤抖。

  魏离一双寒星双眸笑的讽刺,“是你说为了孔家什么都愿意做,这不过是个开始。”站起身不顾孔玉澜双手流血,转身无情的离开。

  门外,花瑟交集的等候着,听到屋子里似有瓶子摔碎的声音,心中一揪,如今她看见魏离也是条件反射的恐慌,门被打开,她低着头,只觉得身前一阵风走过,抬头看向离去的背影这才急忙跑进屋去。

  “啊!夫人!你的手!”

  花瑟捂着嘴惊恐的瞪大双眼,她倒在地上的孔玉澜,碎片与殷红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场面惨目揪心,花瑟跑出苑子急忙去找大夫,却被府门口的守卫拦住。幸好遇到了康叔,这才找来人医治孔玉澜受伤的双手。

  等一切安顿好,康叔来到书房。

  魏离方才回到毅轩居,换了一身朝服,比康叔晚了些时候到书房。

  “将军。”

  “找人治了?”魏离理了理衣领,看到暗阁前还了一扇新的屏风,缓缓朝它走去。

  康叔欠了欠身,带着同情惋惜的语调,“是的,伤痕有些深,估计好了也会留下疤。”

  “你不必同情她,有的人知面不知心。”魏离看着屏风上的图案,转言道:“这是谁换的?”

  屏风的丹青为白梅图,正如凝竹苑中的白梅,皑皑白雪般印在屏风中,只是这么怡景之画,却是惹得魏离生气,“白梅图,是谁放的!”

  “这……”康叔这才想起来,早晨让李泉去昌盛坊买扇崭新的屏风回来,之前的丹青竹屏风已经送去了丞相府,自然要换新,没想到李泉带回来的竟然是一副白梅,康叔看了眼画上落款了,思量后道:“将军,这白梅是名画家张莫千所作,老奴倒是觉得气韵生动,适合观赏,细细品味其实白梅是极好的。”

  魏离怎会不知康叔的话中话,眼眸冰冷道:“康叔,我还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柴房收拾好了?“

  “都好了。”康叔只能在心理叹了口气,他在将军府这么多年,以往的事多多少少是知道的,虽然魏离没有说,但从他对孔玉澜的态度是,也猜了个七八分,正想着要不要写封密函给远在曲南的魏恺之,魏离便发了话。

  “不准让我爹知道此事,不然你就可以回老家颐养天年了。”

  康叔面对这强硬地命令只好妥协,魏离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如今气焰正盛若是若是惹怒他,他的一把老骨头可承受不住,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午后,孔玉澜整顿好行李,在花瑟搀扶下随康叔来到柴房,柴房十分窄小只有一张木床和木桌,里头还散发着一股霉菌味,隔着一条走廊便是下人的住所,路过的下人看到他们后在一旁窃窃私语。

  “夫人,着实委屈了,等将军气消了应该还能回到凝竹苑的。”康叔一脸歉意,这个孩子实在受了太多苦。

  孔玉澜只是苦涩一笑,“都一样的,我只求能够安生。”

  在柴房过了两日,孔玉澜也渐渐熟悉,她现在只想双腿能够行走自如,正挪步到门口时一名婢女直直撞上她,婢女手中的盆子摔倒了地上,里面的衣服撒满一地。

  “啊呀!你也不走慢点。”婢女低下身将洒落的衣服捡了起来,嘴里还嘀嘀咕咕。

  明明是这个女子走的匆忙撞上了她,孔玉澜扶着门框:“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她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肩。

  女子将衣服都放入盆中后,起身看向孔玉澜。

  “锦绣?”虽然当时只是草草一面,孔玉澜还是记得锦绣的模样,只是惊讶她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锦绣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递过手中的衣盆:“诺,这是将军的换洗衣物,这是朝服你洗的时候小心了。”她早被安排在毅轩居,直到现在升为魏离贴身伺候的婢女,总是一副格外高傲的姿态,现在就连见到孔玉澜这个将军夫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孔玉澜看了一眼衣盆,手指了指:“我洗?”

  “废话,将军说了让你洗,不信你可以去问,将军说了你如今摆到柴房还什么夫人不夫人的……”锦绣一脸讽刺。

  花瑟正从下人的住处走出来,自从孔玉澜搬出凝竹苑,她的住所也换到了以往的地方,远远便看见锦绣提着一盆衣服,走近一看她突然把衣盆递给了孔玉澜。

  “锦绣!这是做什么?”

  锦绣看见花瑟,眼神闪烁道:“是将军让夫人洗的,不信你去问将军,我总不能随意编造吧。”

  花瑟一把抢过衣盆,“夫人手上还有伤呢!洗什么衣服。”

  “那我不知道,总之是将军吩咐我的,要夫人亲手洗。”锦绣特地把“亲手”二字加重,说完转身离开了柴房。

  花瑟气愤的面容狰狞,“这也太欺负人了!”双手紧紧攥着盆边,眼眶通红的看着孔玉澜:“夫人,奴婢来洗。”

  “还是我来吧,既然是将军吩咐的,没准还派人盯着我,我怕你洗他会惩罚于你。”魏离真是变着法子折磨她,可是现在只能忍,为了孔家,为了母亲的性命。

  二月依旧是天寒地冻,孔玉澜手上的伤口太深本就没愈合好,触碰到冰冷的寒水,浑身都是冻彻骨的疼痛,“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花瑟帮她打了一大盆子水后,她便支开了花瑟,以免她看到了会伤心难过。

  深夜,孔玉澜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柴房前,她裹紧自己的披风,望着漆黑的夜空,天上挂着一轮圆月,今年的春节她都没有好好过,没有家人,自己的夫君又不善待于她,“娘,我好想念你,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煜儿平安。”她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关于孔煜的消息,心中一直提着快石头般,总是不能安眠。

  隔天一早,孔玉澜想着去后院走动走动,她的脚虽然好了,走路却还是会跛,走到后院突然锦绣从身旁擦肩而过,她端着一壶茶水一副交集的样子,看见孔玉澜一阵欣喜。

  “夫人,夫人我有点内急,前厅来了位客人,可是别人都在忙,我……我……”锦绣一手捂着肚子,语速极快。

  孔玉澜看着她憋不住的样子,实在不忍,想着只是去递个茶壶也是一件小事,便接过了:“你去吧。”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看着锦绣匆匆奔跑的背影,孔玉澜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走向前厅。

  前厅内坐着一名男子,乃是魏离至交好友季子陌,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常常流连于皇城的烟花柳巷之中,为人也很是不正经,他抬头见孔玉澜一瘸一拐的走近前厅,嘴角露出玩味一笑,看着她的穿着打扮倒是和其他婢女与众不同些,清澈的眸子中透露出坚毅,这份气质吸引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