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我们到了位于西宁湟中县的塔尔寺。杨哥停好车后,说:“逛完塔尔寺只需要两个小时,现在是九点整,十一点半我们在这里集合。你们有什么想买的想看的可要抓紧时间,吃完午饭我们就直接去青海湖了。”

  本来我想单独行动,但拗不过王艺辰的坚持,于是我们四人抱团,一起参观。塔尔寺和我想象中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大大小小的寺庙我和林和与也去过不少。王艺辰对这些感到很新奇,拉着余兴这儿瞅瞅,那儿看看,一会儿就没了踪影。我是没她这样年轻有活力,只能老老实实地慢慢欣赏。

  走出大经堂,看见一处香火殿。我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问夏清时要不要一起去上香。夏清时摇了摇头,说站在这里等我。

  上香的人很多,我等了许久才拿到香。我把钱投进一旁的功德箱里,点燃手里的三支香,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进香炉,又对着殿内的佛祖拜了拜,回到夏清时身边。

  “你很相信这些吗?”夏清时看着我。

  “不知道,心诚则灵吧。你呢,你相信这些东西么?”我反问他。

  “我相信事在人为。”说完,他向前走去。

  我站在原地反复揣摩他说的这句话,既觉得在理,又觉得可笑。倘若每个人的付出都能够得到回应,那世上又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寻求心灵寄托来慰藉自己被现实伤透的心。不提别人,单说说你,夏清时,你又何时做一个善良之人,让苦苦等候的卢雨,得到你的回应。

  “不走吗?”夏清时扭过头来叫我。

  “来了。”我连忙跑过去,陪他继续观赏。

  后来一路上都没碰见余兴和王艺辰,等我们回到车上,才发现两人早就回来了。杨哥见我们人数到齐,便拉着我们去了一家牛肉面馆里解决午餐。既然是牛肉面馆,大家自然都点了牛肉面。不过除了夏清时是清汤,我和其他人都点了红汤。

  “哥哥吃不了辣椒吗?”王艺辰见只有夏清时一人没要辣椒,便开口问他。

  “嗯,我有胃病,吃不了辛辣的东西。”夏清时随意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怪不得上次吃烤串的时候你就没怎么动筷子,吃不了辣椒你也不跟大伙说。”想到上次吃完烤串后夏清时说他胃难受,我心里就有些自责。

  “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夏清时显然是习惯了。

  “你现在觉着自己还年轻,还能抗,等你以后老了就有的受了。”我对夏清时翻了一个白眼。

  “到那时再说吧。”夏清时开始专注吃面,不再讨论下去。

  大快朵颐后,杨哥递给我们每人一串穿有12颗金刚菩提子的手串。杨哥说大家能聚到一起都是缘分,东西不贵,留个纪念。我把手串戴在右手,夏清时看到了我无名指上的戒指,颇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当然,我也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瞅了他一眼。

  “杨哥,为什么是12颗菩提子啊?”王艺辰再次发扬了她的求知精神。

  “十二颗代表着十二因缘,十二因缘显示着有情生命流转的因果关系,也被称作‘三世二重因果’。除了12颗,还有14,18,36,108颗等等,不同的颗数有着不同的含义,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自己到网上查查。”杨哥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一串菩提串说,“我手上的这串就是手持的108颗菩提子,代表着求正百八三昧,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王艺辰从杨哥手里接过菩提串,细细端摩后又还给了杨哥。

  “好了,咱们走吧。”杨哥替我们付了面钱,我们各自拿了包,跟在他的后面走到停车场。我们在门口等着杨哥把车开出来,随后上了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西宁到青海湖也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刚刚吃完午饭,困意袭来,我从包里拿出眼罩,靠在座椅上睡了起来。在这两个小时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林和与还是让旁人羡慕的一对,他带我去了西藏的羊卓雍错,并向我求婚。他手里拿的戒指,正是我无名指上的那一枚。我正感动的流泪,决定答应他的求婚时,梦就醒了。

  我烦躁地扯下眼罩,发现自己居然靠在夏清时的肩上,然而重点是,嘴边还留着口水,夏清时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头从他的肩膀上移开,并用袖子擦掉口水,说:“不好意思啊,睡的太熟了。”

  “没关系”夏清时顿了顿,说,“我只是比较好奇你做了什么美梦?”

  “呵呵。”我讪讪地笑着。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回想起刚才的梦,我多多少少有些失落。我一向是个坚强的人,是林和与给了我软肋。我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他的离开,即使我看起来毫不在意。身边的同事像提前约定好了一样,从不在我的面前提起他,但是我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节哀两个字。我没有参加林和与的追悼会,我无法忍受前一秒还与我如此亲密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相框里让人缅怀的黑白照片,我更无法忍受他由一副鲜活的肉体,变成了一罐浅白色的骨灰。老李从追悼会回来后告诉我,林和与走的很安详,只是可怜了他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听到这些话,我不知道如何去承认他离开的这一事实。我向老李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这一个星期里,我没有出过房门,没有拉开过床帘,没有洗过澡,也感觉不到饿。林和与走后,我的身体器官也像是随他而去,再也不属于我了。我就像个没有知觉的人偶,孤零零地呆在属于我俩的房间里,慢慢腐坏。不要跟我说什么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我还有漫长的时光,还有美好的人生。对于我来说,失去林和与,我什么都没有了。人无法设身处地,感同身受,便不能体会到痛者之痛。心灵上的空缺,远比身体上伤的更深。我没有去看林和与的父母,也不敢去。经过那一个星期后,我托老李把林和与的东西送还给二老,有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留在身边。睹物思人,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把所有有关林和与的东西该还的还,该扔的扔,然后拾掇拾掇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来西北不仅仅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在他出事之前我们就商量好要来此处旅行。即使物是人非,我也会替你去看看你想要看的风景。

  “到了。”杨哥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杨哥把我们放在景区门口,便开着车去帮我们安排住宿。

  余兴和夏清时去买门票,我和王艺辰呆在原地。等他们两人回来,王艺辰迫不及待地拉着我进入景区。

  “冷霜姐你看,真的好美啊。”王艺辰指向一大片油菜花田,旁边就是碧蓝的青海湖水,两者相得益彰,美如仙境。

  “是啊,真美。”我拿出微单,选好角度,试拍了几张。

  “冷霜姐,帮我和余兴拍几张吧。”王艺辰把余兴叫了过去,牵着他的手,朝着我的镜头微笑。

  我拍好后拿给他们看,画面里两人都笑的很甜。王艺辰提议我们四个人合照一张,于是我找了一个路人帮我们拍照。我和王艺辰站在前面,夏清时和余兴分别站在我们两边。我已经很久没有拍过照了,看着显示器里露出笑容的我,一时感慨万千。我又替小情侣们拍了几张,也偷拍了一张夏清时模糊的背影。当时拍下那张照片的动机,是因为在那个瞬间我觉得他很像林和与。后来再看到那张照片,我才发现,我是在他那落寞孤单的背影里看到了我自己。

  之前在攻略上看到大家建议骑车环游青海湖,于是我们租了四辆自行车,沿着湖岸,尽情享受着微风与花香。青海湖很大,没骑多久天就黑了下来,于是我们作罢,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我的车胎破了,大家只好陪着我一起走回去。刚走到租车地,杨哥就打来电话问我们在哪里。因为我们提早商量好了住帐房宾馆,所以杨哥买好了吃的,替我们带到帐篷里。因为正值夏季,青海又是高原地区,很适合看星星。这种适于小情侣的约会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干,虽然常常会被林和与说幼稚。可这就是小女生的通病,浪漫对于女生就相当于游戏对于男生,这些都是从骨子里带来的东西,没得治。吃饭的时候我就和王艺辰寻摸着到哪找个没人打扰的好地方看星星。余兴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至于夏清时,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吃完饭后我询问夏清时,没想到他点头同意了。于是我们一行四人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也顾不得草地脏不脏,一股脑儿地全躺下了。看着耀眼的星空,我在想那里面有没有一颗是林和与,如果有,我想告诉他:

  “林和与,我舍不得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