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影子

  这他妈哪还像个人的影子!?

  柳东青挪着臀磨了一地尘土往后退,绕是被细小的木棍扎到他也不想被这个将他打得鼻青眼肿的触碰,总觉得接下来就是落花流水。

  “我艹!你别过来啊!”柳东青着实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粗鄙言语。

  就在黑黝黝的利刃靠近他的脖颈即将割破他的动脉时,一只白皙的手半路杀出握住了这利刃。

  柳东青不敢动,余光瞥见白花花的手腕上一记亮眼的绿——碧蛇纹。

  崊禧!?

  柳东青惊疑不定,衿深方才分明已经痛晕过去,怎的突然就醒过来了?还上演空手接黑刃!

  影子的力道比衿深本尊大的多,只是有灵气旁身的衿深却是能轻易卸去它的力道,回身一脚将变得奇形怪状的影子踹飞猛的撞在高墙结界上。

  没有利刃的威胁,柳东青连忙转头看衿深,只见他手上灵光流动,不由一惊,这是恢复灵气了?

  “崊禧你打它自己不会痛吗?”柳东青问道,方才自己不过刺了一剑让衿深痛晕过去的事情他可以记一辈子。

  衿深看了他一眼,莫名道:“为什么会痛?”

  “他是你的影子啊。”柳东青理所当然道。

  衿深不语,目光复杂地看着柳东青,他该不该告诉柳东青自己没有影子这种东西?

  此事不算隐蔽,空玄观注意观察衿深的人都会发现他们的大师兄是没有影子的,此事曾经吓到过不少弟子。

  此事衿深问过未胤,师父似乎清楚缘由,只是语焉不详,没有确切地告知衿深是如何一回事。

  “我……”

  “别分心!”

  衿深回首,影子竟犹如壁虎一般四肢吸附在高墙上,狞笑着朝他扑来。

  衿深瞳孔骤然一缩,笼罩在袖袍下的手却已经捏出法决。

  柳东青只见衿深突然挥袖,正不解其意,却见节节玄铁延展开,粗略一数七节玄铁,最后一节玉色萦绕灵气充裕。

  衿深的本命武器——九劫。

  柳东青一直记得九劫是被衿深挂在腰间的,犹如一把白玉短笛,但是吹不响。

  九劫迎面而上,玉色灵气似乎并非衿深本人的灵气,泽润的灵光与衿深那温润的面容倒是相宜得彰。

  只是这玉色灵气却比衿深那素白的灵气要凶狠得多,与黑黝黝的影子触碰间,竟燃起了一层青白的火焰。

  柳东青看得目瞪口呆,听见影子凄厉地叫声更是觉得可怖,这火究竟是何等厉害,才能将这凶悍的东西给烧得嚎叫不停?

  衿深解决影子,却没有去管柳东青,而是拿起九劫端详了起来,九劫好似被什么淬炼过了,握在手中重了不少,让他感觉更有实感了。

  指尖触及冰冷的玉色灵气,青白的火冒起一缕青烟,形成一抹虚像。那张臭脸是衿深再熟悉不过的,正是衿池。

  “再弄丢我就不给你了。”冷硬的声音是衿池本人错不了。

  衿深抿唇一笑,摩挲着灵气凝聚的玉色末端,眉眼弯弯。

  灵气如主人,衿池的灵气能够听他调令使用,说明衿池心里是接纳他这个人的,同时也没有生气。

  衿深心里头松了口气,还纠结着该不该去哄衿池,现下看来他的师弟气量也没有那么小嘛。

  柳东青已经被这突然冒出的虚像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衿深回过神收起九劫帮他解开束缚,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虚弱好似镜中花,水中月一般。

  “你……这是好了?”柳东青问道。

  衿深摇头,他的灵气还是调转不过来,方才能抵御影子的黑刃完全是凭借柳东青注入青冥内的灵气,他才能将九劫召来。

  不过有衿池淬在九劫上的灵气,够他暂时支撑些时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柳东青摸不着头脑。

  衿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讲自己没有影子的事情告诉柳东青,于书中,曾有记载幽冥深处九泉之下有冥府,生灵死去后三魂七魄便会被来自冥府的勾魂使者带回冥府进行转生。

  三魂七魄尚未与肉身相离时,在光亮下便会有倒影。

  书中小记记载,曾有人因没有倒影而被当做死而复生之人,受贪婪者拷问,欲得出死而复生诀窍,最终将人折磨至人非人,鬼非鬼。

  虽信任柳东青不会将此事传出,但衿深确实是答不上来自己缘何没有影子一事。

  衿深不语,柳东青自言自语的嘟囔了几句,转头看那被烧成灰烬的影子,再啃衿深脚底,不见一团黑影的踪迹。

  “你没有影子还是人吗?”柳东青问完就觉得自己问错了,这怎么说都像在骂人。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衿深答不上来,自己当然是人,不是人还会是什么呢?

  柳东青摆摆手,不去计较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算了算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伤?衿深愣了一下,不明白柳东青是怎的知道他后背有伤的,几日奔波并未找到住所,皆是露宿在华街一角,衿深不清楚背后伤情如何。

  “已经四日不曾换过药,不知是否溃烂。”衿深如实答道。

  柳东青蒙了,这答得有几分牛头不对马嘴,立即又反应过来衿深身上是还有别的伤,“你身上有伤怎么不早和我说呢?”

  衿深笑了笑,近几日他惦记着快点到繁市,寻找恢复灵气的方法,同时身体越来越虚弱让他忘记了自己背后还有伤的事情。

  “先不管怎么过去了,找个地方住下,看看你背后的伤如何了。”柳东青说道,打心底觉得衿深着实是个轻易受伤的人,打认识他起,似乎就没有完好的。

  华街的边缘是贫民居所,房屋矮小紧凑,光线阴暗,路边摆放着残缺不全的各种零件,甚至有瘦骨如柴的老鼠突然从破篓子里窜出。

  房屋中是藏着人的,透过饱经风霜的破门板的缝隙观察着这两名突然踏入此处的人。

  二者虽狼狈,但前者手提利剑,面上挂彩,一副凶相,后者苍白却并不柔弱,一看便知不是华街之人。

  柳东青本欲搀扶衿深,只是衿深却不愿被搀扶,步子缓慢地跟在柳东青身后,盯着腕上那碧蛇纹出神。

  此物好似长在他腕上一般,此次碎骨又生骨之痛是否与这碧蛇纹有关呢?

  “嘶——”

  衿深抬起头,好似有什么声音在耳畔响起,身边空无一人,倒是因为他的一个转头与藏在房屋中透过破旧门洞观察他们的眼睛对上了。

  衿深一愣,那是一双纯粹的黑眼睛——一点眼白都没有的。

  屋中的人似乎被衿深吓到,那双黑眼睛中划过慌乱,眨眼便将自己藏了起来。

  “巍遥。”衿深唤了前面的柳东青一声。

  柳东青停下脚步,回头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衿深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歇脚之地?”

  柳东青环顾四周,“这贫民窟上哪找客栈去,伤口很疼吗?”

  衿深摇头,他倒是没有感觉到疼痛,生骨之痛的余韵尚在,几乎每个动作都是煎熬。

  柳东青不语,好奇崊禧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分明面色已经白得可以和森森白骨一较高下。

  衿深这样还死撑着不让他扶,柳东青叹口气绕个弯,敲响了一栋房屋的门。

  里面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到,许久都没有开门。

  柳东青有几分不耐烦,胆子恁小!

  “吱呀——”门开了,发出苟延残喘的声音。

  里面是一对瘦小的母子,小男孩看起来不过总角年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柳东青。

  柳东青道:“借宿一下可以吗?会给你们银钱作为报酬的。”

  许是他现在这模样将人吓到,小男孩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泪水在眼眶打转,瘦小的妇女佝偻着身子,有几分惧怕,却是将孩子紧紧护着。

  衿深叹口气,上前扯着苍白的唇露出一个笑容,“我们二人遭遇不幸,经历一番苦战,身上挂彩,想寻一处歇脚片刻,可否借宿?”

  衿深这苍白的病容让人放下不少戒心,加之眉眼间的温润之色,妇女犹豫了几下,看眼柳东青,那张脸现在已经惨不忍睹,的确是挂了彩的。

  得妇女应允,二人才踏入这矮小拥挤的房子,里面虽然破旧却摆放的的整齐。

  衿深自袖中乾坤袋中取出一锭银子交给妇女,“如此叨扰了。”

  妇人颤抖着手接过银子,不敢置信只是一个简单的借宿竟得到如此之多的报酬,这是她大半辈子积蓄下来也无法触及的。

  “这、这我们不敢收这么多!”妇人颤抖着手把银子还给衿深,即使渴望,但这破旧的房屋只是借人歇脚,怎可拿去这么多的酬劳呢。

  衿深一愣,不确定的看向柳东青,柳东青却是明白的,将一锭银子换做一串铜钱,这样对妇人来说也是更加安全,此事还需细细同衿深说明白。

  这位道长此时像极了家乡村落中地主家的傻儿子。

  当务之急还是处理伤口,柳东青寻妇人要了盆热水后,妇人便带着儿子避嫌去了。

  衿深褪下衣袍,柳东青神情顿时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