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沉墨香浅(3)

  言芗面前便是经纶流转,江府三年前。

  那日是个下雪的天气,银装素裹,白雪皑皑。脱颖而出的雪中君子,一片红梅开遍十里,红白相印在这瀛洲城中。

  江镌玉且靠在那阁楼之上的花窗旁,那罗汉床的矮桌上温了酒,手中捧着一本书籍。

  只是一切恰好之时,唯一美中不足者,便是她身旁多了一个长相难堪的丫头。

  那面容较好的一张脸被烧了一半,每日用黑纱覆面,神色清冷之极。

  听到江镌玉清咳了两声,这才微微上前道,“小姐这般咳喘,可要关上窗?”

  江镌玉微微回头间,倒是头上的发钗不知何时滑落,顺着那窗檐滑了下去。眉间倒是多了一分喜意,“不必了,今年我这身子微微好了些,我倒是喜欢这雪,就由这窗儿开着罢。”

  江镌玉从小身娇体弱,小时候冬天落水后得了这个病,便是难愈。且拖着这幅身子,也熬到了现在。

  今年冬日来得早,近几日且还好,便是起了玩心。细赏起雪来。

  此刻大雪初停,一人从远处而来,碰巧见那支簪子。随手捻起嘴角却是多了一丝微笑,他微微偏头却未见那丢簪的小姐。

  细细打量,钗上是双头襄玉,中间是一朵镂空的银花,垂下三串流苏,算得上是精致至极,将簪子收拾妥当,这才缓缓前行。

  只怕是哪个粗心的姑娘罢?楚云衔这般想着。

  “喂?云衔兄,我们该走了。”身旁的俊朗少年拍了拍楚云衔的肩,他像是缓过神一般,微微侧头朝着阁楼处一瞥,只见那花窗半遮半掩,只露出半截纤细的手指托住一本书卷。

  “驾”的一声,刚刚伫立的人已走远了,只是那清脆的马蹄声却是惊扰了阁中那位低头看书的姑娘。

  朝着那白马上的背影看去,皑皑白雪,掩住了去路。

  楚云衔刚从京城到了此处时便逢上了这鹅毛大雪,来此倒是为了了却一桩事儿。曾二十年前,楚王爷云游至此处,替他定了一门亲事罢。

  傅家本是大户,倒也好找。一路问过那客栈的老板娘,倒是让那老板娘一吓,退后几步,绣帕掩了朱唇反问道,“阁下寻傅家,可是寻亲的?”

  楚云衔从不掩饰,倒是微微一笑,丰朗俊逸。有些迟疑的反问了回去,“……我们正是来探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老板娘却是低声哀嚎了一句造孽,缓缓道出,“那公子可算是来晚了,半年前傅家突然夜里起火,便是要了傅家一家人的命!”

  楚云衔听此也有些惊讶,只怕是此处离京城较远,傅家没了人便无人将此事传回京罢?倒是白跑了一趟。

  倒是与楚云衔同来的殷霁神色幽幽,在一旁道,“既然也来了,不若就在这玩上几日又回去吧,殿下。”

  二人一拍即合,倒是在这瀛洲城逛了几日。只是那楚云衔却是思起一个事儿来,那日捡到的簪子,只怕是阁楼上那位小姐的。

  倒是想前去把簪子还了,此事倒是让殷霁笑话许久。

  那日初雪积停,飘了几日的鹅毛大雪总算是歇了口气,喘上一喘。楚云衔本想带上殷霁去,却是转眼之间不见了殷霁的踪影。

  不由叹息一声,自己登门拜访。倒是碰上了那拖着圆滚滚肚子又风趣的江老爷子。

  他递了拜帖就被江老爷子引进了书房,第一次见面,倒另楚云衔一道琢磨。倒也未失礼,“晚生楚云衔,拜见江老爷。”

  那刚抬起茶盏正饮茶的江老爷却被呛咳了一下,此刻咳得满脸通红。另楚云衔有些好奇。

  只是片刻功夫。也就恢复了原样,那刚咳得厉害的江老爷子此刻复原,脸上微微有些色变,朝着那年轻人问了一句。

  “你且到我府上,是有何事吗?”

  楚云衔从袖中摸索了半响,终于将那只簪子取出,双手呈递道,“那日晚生且拾到一只簪子,只见那簪上落了个小字,玉。便将此物送回府上。”

  听此,江老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女住在碧挽苑,我且带你过去罢。”

  江镌玉此刻刚午歇未醒,二人也算是扑了个空。便是那个婢女迎接的,“老爷,小姐还未醒,要去叫醒她吗?”

  傅雪玉微微一抬头只见那白衣的少年,且与雪融为一色。黑亮的头发用一根发带束起,笔直的剑眉入鬓,眸子漆黑一片隐藏星光。手里多了一只发簪,却是看的那样专注,只是听闻后那双清亮的眸子带了几分失落,却是极为动人。

  或许是她盯得太过专注,江老爷子忍受不了一个丑女在面前作怪,清咳了两声打破了刚刚那份美感,“既然这样,那这只簪子就由你来收着吧。这位公子拾得此簪,前来奉还的。”

  傅雪玉接过那只簪子,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微微一愣,这只簪子原本便是自己的。本是在京城长大,头上发簪自然是定做的。这小小的玉字,自然是取了她的名字。

  没想到江家的女儿后面也带了一个玉,后家道中落拿出来典当,辗转到了江小姐手中。

  簪子回到自己手中却是一番滋味,不知为何见那公子要走,不禁忍不住随口问去,“…等等,请问这位公子贵姓?且等小姐询问起,若要答谢我也有个应口的。”

  江老爷早已走远,此处自然只剩了二人。楚云衔微微侧过半张脸,清冷若谪仙,口里呼出热气虚化了那菱角分明的脸,“在下楚云衔。”

  傅雪玉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后,镇住了。

  这是她十年为见面的订婚婚夫君的名字,不知为何。这半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她没在惯其他,扑进了楚云衔怀里一阵痛哭。

  楚云衔被她扑这么一下,惊讶之极,本想推开,滚烫的泪珠打落在胸膛,这一刻让他有些不忍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雪玉只听头顶传来一个温柔极致的声音,“喂,傻丫头,你还要抱着我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