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才应承下来，但是华珠眉间多了一丝不解，“芗姑娘，这江小姐不是死了么？”
言芗听闻微微回过半个身子，但是笑的眉眼弯弯，刚刚收了整整五十两的定金，这个月倒是可以少去西头的转角处摆摊算命，自然是好的。对于华珠知晓此事，自然也不惊讶。
“你且守着，我去去就来。”
华珠本是神族，此刻知晓些这个也不足为奇。她掂量手中的钱，又拿出了十两银子。将剩下的收回那平日里存钱的陶瓷小坛子里，这才出门。此时四月的天气吹的春裳薄，说热不热。那些官僚富裕人家的女眷也纷纷出来踏春，倒是好不热闹。
从这瀛洲城最大的酒居左转直走，一路顺着那青石板路直下，途中且经过小桥，小桥对面便是今日言芗要来的地方。此处是城里另一家画轩，却是卖有极好的画石颜料。
言芗刚进门，只见这家店铺的老板也在。店铺靠墙处放置几排架子，一半是颜料，一半是画笔。而进门处却是挂上了画作，也不知是何人之手，都偏带了西域风情，都是西方极乐天的菩萨画像。
让言芗有些颇有介意，老板是个年轻的男子，极为俊雅。此刻正做在那一排排架子后的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手中的扇子。
“姑娘要买画料？”那店铺的男子声音也温润之极，带了午后的慵懒，似醉非醉。
言芗点点头，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只觉眼前这名男子但是……竟有了一丝不属于人的气息。那男子倒也未在说什么，轻笑一声，“在下冶宸。”
言芗虽一直来买颜料，犯从未见过老板。都是隔壁卖衣制得掌柜一并兼顾，今日倒也第一次见。言芗也跟着回上了自己的名字，“言芗。”
二人再无太多交集，言芗挑好了颜料便是去付钱然后，还未直接回家。这画魂的颜料自然是还缺一味引子。
莫约徬晚时分，她朝着那城外的荒郊野外而去。身上换了一身婆子的衣裳，遮掩的面部不漏色。那画魂所缺的是一截骨头，人生时的天灵盖，自然是聚集灵力之处，死后百日之间灵气自然还有所存。
将天灵盖捣碎混入颜料之中，则可聚灵引魂之用。她莫约是三个月才去取一次，事后用灰石凝做盖骨又放回去，自然是万般小心。
言芗回去的晚，早已在外面将颜料处理好，第二日午时便去江府。
一夜春雨绵绵，到了夜里更像是陈词滥调，未曾出声又欲盖欲彰。清晨之季，倾斜的瓦片上残余痕迹，且又在那青石子街上，黏湿过客的衣诀，染上一抹泠寒的尘香。
言芗醒时，天色早已放晴，又是个阴郁天气。又不免添了件衣裳才出门，在屋檐下徘徊许久，待华珠将东西收拾妥，方才拢了拢衣袖，踏着水渍而去。
江府离此处不远，顺着那梅子青时丛丛绿植，走上半里路。在向左转莫约百步便见着那挂了白绫的江府大门，此处站了个华贵的妇人，远处看不清容貌，暗红的底色石榴裙，方领坎肩的马甲。发间珠钗夺目，让言芗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妇人旁还站着小厮，便是昨日到店里下了请柬之人。
言芗踱步上前，倒是浅笑一声，“想必这位便是江夫人罢？我是城东季春的画师，言芗。今日应邀登门。”
那妇人等了半日，只见是位年轻的姑娘。倒是极为震惊，微微失神了片刻，才缓了过来，也未与言芗拘礼。抬手拉过言芗的手，便是往里面去，眉目间还有一丝焦灼，“姑娘可算是来了，且快些画罢。这尸首已在家里放置许久了。”
言芗心里一动，刚刚见着江夫人倒是年轻，因是保养得好，不见一丝皱褶。一双杏眼便是衬出几分姿色，目光沉稳颇有来头。又想起了来时华珠所听得传闻，江小姐闺名江镌玉，这江夫人不是那江小姐的亲娘，这江夫人一进门，那江小姐时隔半年便死了，却是有些意思。
江夫人在前面带路，直接便将她带入江小姐的闺房之中。此处小院宁静，穿过那石壁拱门，只见一方小小的池塘，旁边一株紫丁香，此刻半开半合，算是极美。
言芗微微抬头，只见那江夫人侧眼看向那树时，却是多了一味耐人寻味的复杂，多是怒。那紫丁香一旁的阁楼被江夫人推开，便未在进去一步。而是朝着言芗招了招手道，“言姑娘，便是此处了。且尸首在上楼，这小厮留下陪同你，画完便请离开罢。”
言芗不多问，懂事的点了点头。便踏进了阁楼中，只见一层琴棋书画样样齐全，奇珍异宝的摆设也不在少数，是做厅堂与书房。那江小姐的卧房便是上层了。
她顺着小楼上去，脚踩在那木梯上发出嘎吱的声音，让她心也跟着一沉。
二楼便是如她所想般，是江小姐的灵枢。还未封棺，便是等着她来作画罢。只是未见江老爷，让她不禁有些疑惑，这里并无他人。这女儿死了，家里耶没个人出来办事？
那小厮见此为她解惑道，“小姐明日便下葬，老爷早已为此事奔波去了。夫人……且害怕这些东西，自然不敢靠近。小姐生前喜静，闲杂人等自然是不让入院子的。”
言芗微微一瞥那陈设，也不多话。倒是放下了身后背着的竹篓，将画纸颜料取了出来，今日且便替她作画一幅罢，她看着那灵枢里的江小姐一眼，心想道。
那死人见不得光，重重帐围放了下来，原本向阳的屋子多了几分阴森。言芗也不介意，将画桌置一旁。提笔且在宣纸上来回勾动，却不见上面有任何痕迹。
一旁的小厮只觉好奇，也不敢多问。这边是凝魂，也称之召魂，且这一笔一画便是记录了她身前往事，自然要她来，且讲记忆封存这话中，魂魄自然是归她食用。
画魂师本身便以灵魂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