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梦

  那年,顾念丞去去国外谈生意,夏雅凝一个人被留在家里。

  那年,是夏雅凝结婚的第三年。

  其实家里也不是只有夏雅凝的——至少还有顾念丞和夏雅凝一起养的猫和狗。

  北京时间二十二点整,手机另一头的男人抿了口咖啡,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后抬眼望向屏幕里的美丽女人:“好了雅雅,该睡觉了。”

  “嗯,好。”夏雅凝嘴里答应着,却不曾伸手挂断通话。

  “呵,”顾念丞笑了笑,哄孩子一样哄她:“雅雅,很晚了,乖乖睡觉好不好?等回去给你带礼物啊。”

  夏雅凝的眼神飘忽不定,不肯去看顾念丞,嘴里念念有词:“才十点,哪里晚了,老年人作息吗?”

  顾念丞笑意更明显了些,仍然催着夏雅凝去睡觉——夏雅凝的身体不好,九死一生的回来让他不得不时刻宝贝着。

  “那我睡了哦。”折腾了十来分钟,夏雅凝也不闹顾念丞了,乖乖挂断电话去睡觉了。

  虽说她在顾念丞面前懂事的时候少,可现在那边还是上午光景,夏雅凝也不是很想那人在处理公务的时候还要抽空问她几个知识点——高材生也不是这样用的。

  阖上双眼,许是多年来被顾念丞强制的生物钟起了作用,不多时夏雅凝便沉沉睡去。

  只是,再睁眼夏雅凝发现自己正身处雪山连绵之中,苍茫茫一片的白,分不清东南西北。

  夏雅凝心下疑惑,正四处顾望着,忽然听见这天地间似乎有什么雷霆般的声音响起,她转身向后看去,只发现一片黑云乌压压地飞速飘来。

  这是?

  不等夏雅凝反应,那黑云移速飞快,似乎马上就到夏雅凝眼前。她抬眸望去,忽然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黑云——是军队,身披黑甲的军队骑着黑色战马。

  浩瀚天地间,这声势浩大的军队来势汹汹,不等夏雅凝反应便到眼前,夏雅凝只来得及看那领头人的战马抬起高高的马蹄,猛地向自己面门砸来。

  ……

  没有预料的疼痛。

  那军队似是虚影——或者夏雅凝此刻是个虚影——整个军队穿过夏雅凝奔向雪山的另一头,雷霆般的来到,又雷霆般的离去。

  这是个梦罢?

  合该是个梦。

  夏雅凝稳了心神,揉了揉眉心,刚想抬脚向前走着,却感觉有个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回头,是个老妪——古人打扮。

  “李家姑娘,不躲起来怎么还在这儿杵着,快,跟老婆子过来。”

  老妪只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拉着夏雅凝就走。

  夏雅凝乖乖跟她走,恍惚间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雪山了,烟柳画桥的,像个江南的渔村,不是很大。

  老妪并没有带着夏雅凝走远,只是进了一处院子,二人一起钻进一口枯井内。

  这梦,古怪得很。

  夏雅凝不说话,思考着想要好好旁观一下自己这个梦。

  这似乎正合了老妪的意,二人在这井内枯坐许久,正当夏雅凝快睡着之时,忽然听闻外头传来了兵戈相击的声音,还有大汉的叫骂声——有些刺耳。

  夏雅凝下意识地抬头要看,却被老妪死命捂住了嘴巴,压低了身子。

  夏雅凝见那老妪微微颤抖,捂住她嘴巴的手也哆嗦不止,便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顺着老妪的意安安静静在这枯井里——她在害怕,在怕什么?

  兵戈,军队,躲藏……

  夏雅凝似乎突然明悟了——只怕自己是梦到古代的战争了。

  啧,有点意思……

  或许置于梦境中,这兵戈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像那军队一样。

  老妪终于松了手,带着夏雅凝回到了地面。

  “李家姑娘,怎的没见你阿爷?”老妪拍拍手上的土尘,带着夏雅凝往屋里走。

  “阿爷,”夏雅凝顿了顿,道:“不见了。”

  夏雅凝见老妪的身体颤了颤,随后声音有些发抖的跟她讲:“你阿爷可能是带着家里人逃离那些毛子的追捕了罢,莫怕,明儿阿婆上京,也带你一起去。”

  “阿爷上京了吗?”

  “阿婆也不知道,逃了毛子,多半是往京城那边走的罢?”

  夏雅凝一时觉得新奇,便随着这老妪安置,处处乖巧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是怎样乱的安排,逃命不随爹娘随爷爷,啧……夏雅凝忽的一顿,想起花木兰——“爷娘闻女来”……

  我怎么还是给自己安排了个失怙的身份?

  第二日,夏雅凝随着老妪一路往京城走,只是越走越看夏雅凝越是心惊。

  易子而食是真的发生在眼前的,逃命时是时时刻刻顾不得体面的,对别人伸出援手也是真的不可能的,而她夏雅凝也一步步从旁观者变成当事人……

  夏雅凝亲眼看见一个八尺的汉子被那群“毛子”一点一点残酷处死,当时她和老妪就在屋内的衣柜里躲着,透过那道不大的缝隙,夏雅凝亲自见证铁血铮铮的汉子是如何一点一点沦为满地的碎肉和碎骨的,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虽然汉子不知道身后的屋子里还藏了人,可夏雅凝总觉得心里堵着。

  这是战争,也是赤裸裸的侵略,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夏雅凝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直面战争——纵使她手腕过人、手心染血,可终究都是高层之间的对决,她从不知道,在战争下,真正水深火热的平民百姓竟是这样活命——战争,千千百百年来都是一样的。

  夏雅凝微微叹气,突然发觉原本依偎在她身边的老妪不见了,而那虐杀了汉子的毛子却提刀向她走来——或者是她藏身的柜子。

  总之,大概是被发现了吧?

  夏雅凝想,不过是个梦,干他。

  然而,身体却突然无力,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夏雅凝只得看着那毛子提了刀一下劈开柜门,力气极大,除了破开柜门,还在夏雅凝的肩上至腹部留下了深深的一道伤——疼!

  那群毛子围了过来,盯着夏雅凝的眼睛里闪着猥琐的光。

  怎么回事?不是我的梦吗?

  夏雅凝很久没尝过这种无力又无助的滋味了,已经全部脱离掌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夏雅凝死死盯着那染了她鲜血的大刀,忽然觉得阳光格外刺眼晃得她眼一花,再睁眼的时候,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

  她抽了几张床头的纸巾,在额头抹了一把。

  还好是个梦。

  夏雅凝眼神空洞的强行冷静了一会儿,再次躺下盖好被子。

  等顾念丞明天回来要把这个梦讲给他听,然后再让他写个三千字的小论文,必须发扬一下爱党爱国爱人民的精神。

  唉,国富民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