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抽丝剥茧

  “笑成这样,一晚上的春宵美梦?”

  禅丰对于亲徒弟和亲儿子彻夜未归的做法颇有不满,毕竟家里还有其他客人,白默虽是自家人,但终归是刚相认的血亲,生疏感的存在不太好随意亲近,禅丰只能把气撒在扶洳身上,一脸贼笑,只怕是领着白默去了烟花之地鬼混,以扶洳的性子,太过清净不是他的乐趣所在。

  “春宵美梦没有,火烧清若寺倒是奇观。”

  扶洳帮着整理碗筷,白默自顾倒上一杯清茶一饮而尽,北长歌的火爆直接把他压榨得口干舌燥。

  “亲爹,刚离开的那位姑娘找您取得什么药啊?”

  白默喝完茶也帮着擦桌子,一家三口围着并不大的桌子忙乎得起劲。

  “你们碰上了?”

  禅丰放下手中的活,看着他的俩二货。

  “岂止碰上了,还差点打起来了。”

  扶洳心直口快,痛快地说了意外中的重点。

  “为何?长歌虽然性子烈了点,平时温婉待人,不会无缘无故与人树敌。”

  “以前发生了一点过节,产生了一点误会,那姑娘是人间难得的妙人,很是欣赏,只是,看她的背影有特别熟悉的感觉,昨晚在清若寺好像有见到过。”

  白默眉头一皱,搜寻记忆里关于北长歌的影子。

  “长歌说她堂门内有位很忠实的下属莫名中了邪门毒掌,需要放毒理疗,存留的最后一剂十三真就给了她,不过,刚刚说的火烧清若寺是怎么回事?”

  禅丰的十三真对于治疗致命的快伤有奇效,只不过又是配方不全的一剂神药,也就是说用完了就没有了,北长歌拿走的是独品,禅丰研究南央族失传的奇药配方,至今所获不多,究其根本是禅丰行动被困,药引难寻。

  “昨夜领他去泡温泉,无意中发现清若寺起大火,而且火势迅猛,赶过去时整个清若寺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几块烂石头了,有些小沙弥来不及躲避,死的死伤的伤,哀嚎一片,看沉黎的脸色,估计也受伤了。”

  扶洳以沉闷的语调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忧心忡忡的神情被遮掩得很好,羌芜发生的第二件大事已然威胁到整个羌芜的生存,白默觉得扶洳的诉说自始至终都没有朝重点靠拢,而他感知到沉黎的身体变化,不过是太熟悉对方。

  “是四魂兽侵袭了清若寺,寺里有它想要的东西,因为没得逞,恼怒狂躁之下喷硫磺火想要毁天灭地。”

  白默的话,很明显地总结出了关键所在,他的补充能够引发核心问题的商讨。

  “四魂兽?上古秘录上的生魂战兽?”

  哐啷一声,本在禅丰手上被反复擦拭的一个木碗掉到了地上,禅丰的脸色瞬间转变成死灰状的惊恐。

  “师父,您老人家的反应有点大啊!不就是一头稍微厉害一点的怪兽嘛!即便它有毁天灭地之能,这人间大地,能人异士多了去了,还怕制服不了它吗?”

  扶洳第一次见到有点失态的师父,这样的师父,带着对某样事物的莫名恐惧,尽管他的内心也有诸多烦忧,但看到师父这般反应,也是始料不及的。

  “爹,扶洳说得对,这四魂兽的战斗力还没精纯到足以对抗整个人间,要不然它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地搞袭击了,我跟云逍他们这次来羌芜,就是为了能尽快找到对付它的武器。”

  白默也没想到以沉稳著称的南央神医也有慌乱到惊恐的一面,他仅是随口一说,原本以为四魂兽的出现对于禅丰而言只是一件比打架稍微大一点的事,他没仔细研究过老一辈的江湖,也不知道父辈们的人间是否经历过炼狱的折磨,或许类似的人间大劫也曾存在过,只不过记忆被尘封,往事成了秘闻。

  “生魂献祭,只为满足一人贪欲,罪孽啊!”

  禅丰恨不能回到过去,剜掉自己的医者仁心。

  “前辈,听您口气,好似这四魂兽的信息您更清楚些,您不妨跟我们说一说,帮我们解一解当前迷惑。”

  韩琰与云逍还有申屠玳斐一道出现在了白默他们面前,原本打算出去走走,找找承阳刀的下落,恰巧经过这间房,听到白默提到四魂兽,这三人便很自觉地退回房内,安静地听着想要听到的重点,都不想主动打扰这一家三口的对话,直到韩琰发觉禅丰的话里透着更重要的信息。

  “这世间能够启动夺魂术的人仅剩一人,是一个半妖人,曾被我救下一命。”

  禅丰也不推脱和遮掩,直接说了他的痛点。

  禅丰的话,余音在房内回荡,剩余五人,很默契地保持闭嘴姿势,任谁有这样的过往,都会有很大反应吧!因为自己的善心,把整个人间赌命一般堵在了黄泉路上。

  “前辈,您是神医,救人性命,不分人之善恶,这是医者天性,事已至此,我们尽力而为,此时,也并不是无力回天,我们找到各方神器便能镇压住这四魂兽,怕只怕除了四魂兽还有更强大的不明暗势力需要我们去面对,您刚刚有提到半妖人,那么,妖族对人间已然蠢蠢欲动。”

  云逍一边耐心抚慰被自责困扰到不安的禅丰,一边仔细分析人间局势中的暗流涌动,原本以为四魂兽不过是被利用抢夺人间王权的衍生物,现在看来,四魂兽的出现绝不仅仅是争夺王权那么简单。

  “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四魂兽的原主人并不是蒙铩,而是禅丰前辈救下来的那个半妖人,但是令训魔兽,非主不成,那个半妖人为何将自己一手打造的生魂战兽拱手相让于前尧国世子?他的目的何在?”

  韩琰感觉自己被设计进了一个圈套,他不过是想交换命运的结局,可这盘局越来越复杂了,增加了可实现他目标的难度,想要解开的疑惑越来越多,他有些压制不住莫名躁动的内心了。

  “管他那么多干嘛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找到诛邪神器把它灭了即可,至于四海妖族,天意若是要妖族霸占人间,我们若是要逆天改命,那也得拿出我们的能耐,九州四海,九重云天,上刀山下火海,翻天覆宇,不过是一条命的事,男人女人,这辈子不靠天不靠地,若是不小心赔上了性命,就只能靠三魂七魄的轮回转世再来开天辟地了,人嘛!说白了,来来回回就是生生死死的事,看个透彻,也就无惧了。”

  白默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把申屠玳斐和扶洳听得一愣一愣的,如此气度,也就在人间立足几千年而不倒的白氏才有魄力自由发挥。

  禅丰听完他的话望着他望了许久,他的儿子,血液里流着南央族的刚烈,骨子里藏着白氏一族的精明算计,而性子倒是洒脱不羁,这样的一个人,看得透天地生死的一个人,他作为亲生父亲,却看不透亲生儿子对血亲的认知,如此,扶洳倒像是骨血里养育出来的亲生,更易接近。

  “白默,你家白氏有天地神明守护,自是不用担心宗族被灭,但其他人与你不同,一脉相承却无根基护本,有些话,说得轻巧,可人心贪念,谁能掌握得好尺度了?云逍,你说是不是?”

  申屠玳斐虽然有被白默的一番话一时惊住,但反驳一番是他的天性使然,白默这个人,没轻没重的话说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当务之急便是找到剩余神器以及神器的主人,禅丰前辈若是有神器方面的线索,可否方便告知一二?”

  云逍把关注的重点放在禅丰身上,羌芜这个号称没什么秘密的地方,资历最老的人就只剩下他了,承阳刀有没有在羌芜,或者说在谁的手里,禅丰不可能没有一星半点的信息。

  “长歌贵为人间驿站总督会的执掌人,却不是土生土长的羌芜人,作为外族人,她凭一己之力建立风念堂,定是有天赐的能力护她周全,你们想要找的东西,或许她有,我知道的不多,这辈子跟药打交道的时间比较多,年轻的时候不慎被卷入江湖纷争中,下半辈子也就靠着斩生机甲得了意外的清净,我儿说得对,看得透彻,便能无惧,诸位,一切需小心行事,平凡老百姓,不过是求个正常的生老病死,还得仰仗各位得一个安定的天下。”

  有些话,说出口就释然了,禅丰捡起掉地上的木碗,端着餐具去了厨房,作为医者,他能做的不过是尽本能延续患者的生命,能够把心病也一块治一治,那更是痛快。

  “我亲爹不愧是谋略一流的神医啊!人间大义,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悟出道的。”

  白默抚平了额头上的皱纹,为了贪一时口快,说了一些高深莫测的话,他有点后悔,感觉因为自己的话,其他几个人的心态都有点反常了。

  “你家亲爹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儿子?”

  申屠玳斐又拿白默开刷。

  “申屠,你们信侯门应该可以查到前辈提到的长歌这个人的来历吧!”

  云逍笑着问申屠玳斐,该轮到他办正经事了。

  “不过是查一个人,当然可以。”

  申屠玳斐庆幸他还有用武之地。

  “她叫北长歌,师父最后一剂十三真给了她,真不是一般的大方,怎么感觉她所救之人并非是她门堂中人呢?”

  扶洳做了适当补充,有些基本信息,就不劳烦信侯门大干特干了。

  “我有听到你们说一个叫沉黎的人受伤了,这剂神药,八九不离十是要给他用了。”

  许久没发声的韩琰开始发表自己很肯定的观点,一般他发话的出发点是得出最终结论,以便确定自己所说不假。

  “有道理,沉黎受伤,北长歌讨药救人,而昨晚四魂兽火烧清若寺,这中间,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白默接过韩琰的话,说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点。

  “风念堂晚上有转售会,我们晚上一起去瞧瞧,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反正这个北长歌是铁定要被查个仔仔细细了,承阳刀指不定就在她手上。”

  白默直接给众人安排好了行程,大早上安排大晚上的活儿,这中间就是空闲的时间了,他想去补个觉,没睡饱的后果就是思维混乱,自己也不知道说了啥。

  “好,晚上我们一道去,穆尤和机元留守照顾韩殷和前辈,我去街上走走,见一见羌芜的民风,现下就各自散了吧!”

  说是说散了,也就是云逍韩琰申屠组一伙去了羌芜的闹街集市,剩下扶洳和白默很自觉地挤在小床上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