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若寺遇火

  扶洳转过头看着被山泉水雾蒸得红光满面的白默出神,而白默却看到齐摩山对面山盆里有一处地方突然火光乱窜,火势以来不及眨眼的速度成团蔓延,正疑惑中,火海一片,把羌芜的夜空烧得格外光亮。

  “扶洳,对面是什么地方?起火了。”

  白默心中一紧,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已发生,羌芜现在的当家人是扶洳,若真发生了不可控之事,就难为扶洳被迫肩挑重担了。

  “嗯?起火!”

  扶洳顺着白默的视线望去,只一眼,便拿了衣服快速穿上,飞奔而去,留下白默一脸懵,这扶洳都不叫他一道,最起码得交代一声吧!

  白默动作麻利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把衣服随便往身上一套便朝对面山盆奔去,羌芜的路很是奇怪,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数里之外,白默动用十成功力以轻功之式想赶上扶洳,结果还是晚来了好一会。

  火海中,还能看得出来形状的一座寺庙被烧得只剩下燃不尽的残骸,有受重伤的和尚趴在地上望着顷刻间被毁得不成模样的寺庙,伤心欲绝。

  扶洳就站在寺庙附近,他的旁边还有一位披着青布褂的和尚,两人望着燃烧的熊熊烈火,不发言语。

  “深夜火烧寺庙,这是跟神明有血海深仇吗?”

  白默心中满是疑惑,所以最受不了明明有活人却没有活人开口说话这样的沉默,最起码他得弄清楚一些关键性的信息,以便等会回去能够跟云逍他们唠叨显摆一下他在羌芜第一晚的所见所闻。

  “寺庙的神明早已魂归乐土,即便有仇,也不应该在人间找寻仇家,公子如此说笑,好生豁达。”

  青布褂的和尚对这位好奇心比火大的白衣翩翩公子的突然出现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他就是转世的神明,拯救被人间困苦纠缠的各方信徒。

  “沉黎,这火是怎么引发的?清若寺为羌芜千年古灵寺,能在一瞬间被烧成这样,真有点把寺庙当香炉供奉天祖了。”

  扶洳实在想不到一个修缘积善之地也能遭遇飞来横祸,清若寺没什么值得声名远扬的藏宝故事,唯一比较有说头的是香火旺盛到人杰地灵的福分,所谓人杰,不过是羌芜剑术的精炼传承,所谓地灵,不过是风调雨顺后的人丁兴旺。

  “这火有股硫磺味,不像寻常燃火。”

  白默接过扶洳的话紧接着说道,生怕漏掉显而易见的带着疑点的信息。

  “一只四头巨兽喷出来的,在巨兽喷火之前,寺庙的藏器阁有贼人偷盗。”

  被唤作沉黎的和尚面对被烧毁的寺庙,并没有表现出特别伤感的情绪,他很平静,淡然地诉说事情的经过。

  “四魂兽?这是硫磺火啊!难熄之火,四魂兽所到之处,便是生无所息不得生。”

  白默心头一惊,四魂兽的摧毁力实在是强到让人躲闪不及,之前云逍和韩琰因为四魂兽的暴戾而遭受重创,如今羌芜千年古灵寺因为四魂兽的硫磺火不复往存,若再不制止四魂兽对人间施与的残害,只怕是天无一日宁人无一日命。

  “藏器阁可有丢失贵重之物?”

  之前白默问扶洳是否有了解过四魂兽,现如今扶洳算是彻底知晓了四魂兽撼天动地的摧毁之力,只是他对于清若寺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四魂兽的主人亲自出马来盗取甚是疑惑。

  “没有。”

  沉黎回答得很干脆。

  “是没有,可惜全烧没了。”

  白默不由得叹口气,作为千年的古灵寺,或多或少藏有一些宝贝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在世人面前大显神威就这样被烧没了,着实可惜。

  “被烧掉的部分不过是一些撑场面的虚摆设,烧了也无妨,不可惜。”

  沉黎连忙解释,他完全没料到白默是一个话特别多的人,而且每句话都饱含重点疑问。

  “沉黎,月西沉,旭朝黎,好名儿,扶洳,羌芜人取名都是以定往生为准头吗?”

  白默兀自笑了一笑,本是并排站着的三人,因为白默转身穿过沉黎看向扶洳,有种方阵被突然打破的视角。

  “何意?”

  扶洳不解,白默这话,太过生涩,以至于他完全不懂白默话里的意思。

  “沉黎,清若寺里藏有一件大宝贝吧!不过现在应该转移藏身之所了,毕竟清若寺都被烧成了这样,能够惊动四魂兽出没的必定是有绝对吸引力的东西在等着它夺取,我大胆猜测一下,承阳刀?你在守护承阳刀,对吧!”

  白默对自己的猜测甚是满意,因为沉黎的表情已然告诉他所猜测之事确实不假,无需再次通过言语细说进行证明。

  “承阳刀是人间神器,清若寺历代主持的使命便是守护承阳刀,然后能有朝一日完成神威传承。”

  沉黎佩服白默思考问题的思路清奇怪异,但不愧为大智慧之人,自己作为承阳刀的守护人,自有不得已的责任傍身,但于公于私都是为了往生的长存。

  “那承阳刀现在在何处?”

  扶洳对于神器的着落甚是关心,毕竟白默他们来羌芜本身就是为了寻得神器,若是顺带找出能够使用神器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自然是被神器主人带走了,清若寺不过是一个寄存之地,并非神器拥有者,只是,那巨兽未能如愿取得神器,定不会善罢甘休。”

  沉黎不由自主地往某个方向看去,脸上掠过一丝担忧,但愿那个人能够平安,身份不会被暴露。

  “这正是我们所担忧的,若是神器在我们之手,四魂兽认准了目标,也不至于伤及太多无辜。”

  白默越发觉得当下找寻神器十分紧要,若是四魂兽先行一步夺取其余神器,那么,神器拥有者必难逃一死,侥幸存活者也不一定能够再次驾驭神器的神威之力。

  “公子这番话,仿佛让人看到了一场人间浩劫。”

  沉黎看着四处乱窜的火苗,突然变得压抑起来。

  “主持,亡于火难的师兄师弟已清点出名单了。”

  有小和尚前来禀报清若寺的伤亡情况,历经一场大火,变得狼狈不堪,唯独主持好似没经历过灾难一般泰然自若。

  “诵经超度吧!人之生死,本就平常,不必大悲大悯,好生抚慰得生者,死者安息。”

  沉黎说完这些话后朝着西方默念心经,他能做的仅是人之本分,善恶有道,佛魔有别,生死有命。

  “是,主持。”

  小和尚退下,扶洳绕着烧毁的寺庙踱步,白默紧跟在他身后,寺庙被毁,福祉受损,羌芜的未来只怕要陷入更深的泥泞之中了,扶洳本不想承担这些,可又不得不承担,冷铁玺令回归到他的手中,必定是天道轮回的因果。

  “扶洳,走那么快干嘛?你腿那么长不是用来走得快的啊!你能不能稍微稍微注意一下自己走路的姿势啊?不要像莽夫一样甩开膀子就往前冲啊!”

  白默真心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化跟不上扶洳的情绪变化,实在捉摸不透,只怕以后自己得要费些心思来琢磨琢磨这个人的性情了。

  “沉黎,我们去后殿。”

  扶洳朝和尚沉黎叫了一声,清若寺主体虽毁,但寺庙弟子修行的后殿还在,穿过一道山壁,沿着悬崖走到半山腰,便是清若寺不太为外人所知的后殿。

  刚入后殿的大门,扶洳便看到一红衣人在不远处一闪而过,追着找了好一会也不见其踪影,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白默总算是追上了扶洳,腿长的好处不但走得快,跑得更快,对于平日里不太注重修炼的白氏年轻宗主而言,深更半夜跑来跑去确实耗体力,更何况在白天还经历了情感大释放认了亲。

  “你的话那么多,不知如何跟你说话,听着,就很好。”

  扶洳如实回答,白默是师父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在遗传方面白默走了歪路呢?一向安静的师父生了个话多且不安分的儿子,真不知是罪孽深重还是功德无量。

  沉黎不紧不慢地也来到了后殿,后殿位置偏僻异常,若不是自家天赋异禀的门人,基本上很难入内,扶洳之前是羌芜二当家,又与清若寺新主持沉黎关系要好非常,他便获得可随意出入清若寺除禁地以外的任何地方的权利。

  “对了,一直忘记介绍一番了,这位是白氏宗主白默,我师父禅丰的亲生儿子,也是我的家人。”

  最后一句我的家人,扶洳说得很有力量,在他认为,白默与师父是相提并论的存在,是可亲近可依靠的关系。

  “公子器宇不凡,果然不是普通身份。”

  沉黎借着木柱上油灯的光亮再次将白默认真打量了一番,扶洳有如此妙人在身边作陪,恩福齐天。

  “不过是世俗称号罢了,我乃一江湖人士,身份一说只是添油加醋得更无趣的虚名而已。”

  白默谦卑地说道,把他白氏一族在人间的影响力抹得一干二净,难道是怕树大招风吗?

  “沉黎与我相识多年,他本也是羌芜的剑客,后因一些缘由出了家,虽比我年长许多岁,但无人猜得准他的真实年纪,沉黎,幸亏你出家了,要不然不知道得祸害多少姑娘,作为一名剑客,长成你这样,也实在难为你干那些见血的事了。”

  扶洳一阵感叹,有些人,注定不能按着原定的人生方向规规矩矩地行走。

  “沉黎大哥,你这后殿是否有睡觉的地方啊!实在是困得不行,连站着都能睡着了,我实在是折腾不下去了,扶洳,你扶一下我,我都要站不住了。”

  白默话还没完,身子就往扶洳身上靠了,其实认识一个人没必要介绍得那么详细的,白默也有嫌弃扶洳话多的时候。

  沉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下,即便是光秃着脑袋,也不影响他玉质金相的风雅。

  沉黎领着扶洳进了一间厢房,让白默好生睡下。

  扶洳也觉得有些乏了,便留下与白默一道睡同一张床上,沉黎不再打扰,关好门窗,便去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外,一红衣人伫立良久,一把长至五尺的大刀挂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