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苏七笑了笑,算是见礼。
苏七忙福身,笑道:“难得公主您还记得。”
“自然是要记得的,”她撩了一把衣袖,指向身后立着的姑娘。
“这是我二师姐明湘,在云屏山时师姐与师叔最是照顾我,也将她带来给姨母还有表姐们见见。”
少女脸上的笑意里攒着几分纯真。
苏七看向那明湘。
同样是侠女装扮,一袭白衣加身有如风拂玉树,眸光深邃且清冷。她就立在那儿,苏七就懒得上去与她搭话。
苏云芷为彰显主人家的好客,上前去与她攀谈,“明湘姑娘,幸会。”
“夫人,二位姑娘,今日叨扰府上了。”
明湘嘴角轻提,若非自己一直用余光撇着她这一方,不然苏七可不晓得她冰冷的面上表情有所变化。
一番寒暄过后,几人入了垂花门。
将人邀来家里一坐,杭氏方晓得自己与这亲外甥女之间有多么没得话题聊,和她说起外祖父一门书香,她连自己有几个舅舅都认不清。
向她介绍锦阳的风土人文,萧九倾立即就能和她说起云屏山下那一片桃花林开花时有多好看,特别是桃树挂果后,她总要偷偷下山和山下人家的孩子爬树摘果。
“有时候运气好能碰上过路的人,将桃子卖给他们解渴又能得银子卖糖吃。”她言笑晏晏,绘声绘色地向大家描述。
“有一次摘桃子在树枝上遇着条毒蛇,那可真是吓死我了,我叫树下的玩伴去喊人,他们却因害怕哇哇大哭,将蛇惊醒了。
“吐着信子就要往我脸上咬,我吓得桃子都不要了,直从树上跌落,摔得不轻,从此我就特别怕蛇。
“——哎,姨母您别哭啊!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
她陡然一停,听的入神之余又胆战心惊的苏家两位姑娘才发觉,杭氏正篡着锦帕轻轻抽泣着,已然落了泪。
杭氏揽过萧九倾入怀,好不怜惜,“这可苦了你了,孩子。竟不知你在那里,在那儿受了这样多的苦与危险。”
“姨母!”她也抱住杭氏的腰身,轻笑着安抚:“这,这都过去那么些日子了,我这不是没事嘛?您可别为这个落泪。”
姑娘第一次安抚她人,因此略显窘迫与不适,只敢木讷地抱着杭氏。
从前都是师姐开解安慰她,似乎就是用着这个法子。
“姨母我和您说,那都不苦的,师父虽然有时候会罚我抄经,但那也是因为我顽劣打架不是?她罚完生怕我饿,还会亲自下厨给我下面吃。
“师姐们对我都很好,每次我打不赢了她们总会出手帮我,我真没受什么磨难。”
她此刻虽是笑着说出这些事,但苏七等人听了仍旧觉得心酸。
萧九倾可是皇帝的女儿,名头上还得挂上一个唯一二字。
她是天临唯一的公主!
她本该是天临最尊贵的姑娘,却要自小离开父母亲,去离家那样远的地方,过山野村民般的日子。
就连苏七都会替她不值,偏偏只有她自己反倒还乐在其中。
但九倾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的这样开心,就像苏七。儿时父母的缺席早就奠定了她们内心的一部分空缺,无论怎么填都无法填满。
不同的是她的父母尚存于世,苏七却双亲俱丧。
苏七看向坐在一旁冷着脸庞的明湘。
或许只有陪伴萧九倾成长起来的人,才最懂得她心里最深处的孤单。
……
晚宴设在念清园,早叫了尚书府几位姑娘与徐氏过来吃席面,女眷就坐了满满当当一桌。
苏子涣由于大理寺白残花案略有进展,这几天早出晚归地已有三日未曾在家用过晚饭,今夜便也没赶上。
十道佳肴上齐,二位太太自然要家长里短几句,今夜有公主在场,徐氏就不再说婚姻之事。
“……不曾想公主殿下您这样平易近人,又是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之才,可真是天临之幸啊!”
徐氏忽如其来的夸赞令萧九倾愣了神——她长这么大还没谁夸过她呢!更别提家国之幸了。
尽管说徐氏这一夸有些注水,表面上是赞赏她,实际拍马屁的成分居多。
但她依然抑制不住的欢喜,显得很受用。
当下就露出笑来,放下碗筷向徐氏拱手:“苏家二婶过誉了。”
这声二婶更是听的徐氏心花怒放,忙执筷为她布菜,扬唇道:“公主您莫要谦虚,妾身可没说错。”
苏七瞅了眼萧九倾,小姑娘脸上笑容满面,因为徐氏两句好话就信任她,这样就叫天真了。
苏七毫无征兆的想起了诺初,她与九倾都拥有一般无二的善良真挚。
这两名女子,一位是天临唯一的国姓郡主,一位是天临唯一的宗室公主,却比寻常世家贵女都要正直豁然,心无城府。
这该是天临的幸事?还是她们自己的万幸?
苏七在心里微叹,幸与不幸,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