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回信

  话落,萧谨尘起身甩甩衣袖,看着苏七坐在圆椅上垂着脑袋思量的模样,一时心情大好,恍惚间竟然想要伸出手去摸她的头。

  她却忽然抬起了头,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着他,眼里水波微漾,他半伸的手顿在半空中,只好又甩了甩袖子,有些窘迫。

  苏七看了一眼他的衣袖,轻笑道:“我的茶酒楼十二日会开业,恐怕那日我不能赴约,您若有时间,等一切事宜办妥,我再与您一同商讨脂粉铺之事。”

  她这样说,就算应诺了合作一事。

  萧谨尘随即绽出笑容,“好,咱们来日方长。”

  他又从衣袖里取出一枚玉佩来,递给苏七:“这枚玉佩你且收着,若是有难处就让人拿着这个去随意一家陈家或是祁宁王府的铺子里,掌柜们见了自会帮你。”

  锦阳城里陈家的铺面不多,倒是祁宁王府有很大一部分产业,但这几年皇帝忌惮祁宁王府,唯恐他们家太富有,将来有本事指点朝堂,于是授意几大家族极力打压,祁宁王府为打消皇帝的顾虑,只能作势弃了许多值钱的铺子。

  都城风云诡谲,他不得不为王府另做打算,将来若是出现意外,至少能有转圜之地,而并非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这也是他为何要找苏七帮忙的原因,他只能暗地里做这些,表面上还需维持祁宁王府的颓败之势。

  苏七接过玉佩后道了谢,起身来欲往门口去,一脸要送他出去的架势。

  萧谨尘望着她,沉吟不语。

  苏七停住了步子回头,不解:“公子还有事?”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了吗?”

  例如你就不想知道为何那个玉佩还能让祁宁王府的人帮忙?

  他目带热切期盼的将她望着,期待她能问出这么一句。

  可苏七却真诚地摇头,字语清脆悦耳,“有自然是有,但我要问的早就问过了,只是您并未正面的答复我,因此我觉得这一定有您的理由,我不便多问。您希望我问什么?”

  萧谨尘长叹,这姑娘平时脑子不笨,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莫非还没对他的身份有怀疑?

  “没别的了。”他只能说,“今日贸然前来,还望海涵。”

  他作揖行礼,却不走正门,而是施展轻功,越过屋檐而去,一身衣袂随风扬起,犹如一朵绽开的茉莉花。

  苏七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良久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佩,嘴中喃喃道:“祁宁王府、陈家。”

  她记得祁宁王府和陈家一向交好,还是沾着亲的……是要她问这个吗?

  这又有什么好问的?

  将玉佩收入衣袖中,她再望了一眼方才萧谨尘坐过的圆椅,一杯茶安然放在圆椅旁的小几上,明亮的茶色在风中轻晃——是苏子涣送的竹叶尖。

  唤了吟雪进来收拾茶具,她则带着月澜与吟霜往灶间走去。说要给方嬷嬷等人做冰镇酸梅汤的,可不能食言。

  以青梅、陈皮、甘草、山楂与洛神花温水煮沸,此汤味酸,再放入饴糖调味即可。做法简易,因此苏七做的也快,很快一锅酸甜可口的酸梅汤完成,苏七就让月澜去冰窖里拿一些冰块来,等放凉了冰好。

  月澜应诺,忙下去办了。

  月上时分,用过了晚膳,苏七吩咐月澜将酸梅汤端出来分给众人喝,主仆在院子里说笑,满庭热闹。苏绾颜却喜不自胜地跑来将军府寻她。

  苏七正端着酸梅汤想请她也喝一碗,她却摇头婉拒,欢喜地拉着她往正室里走,也不让月澜与落音跟着。苏七立即就明白过来,只怕是宣慕俞回城了。

  看她如今喜上眉梢的模样,这得是一个十足的好消息才对。

  苏绾颜将她拉去房中还不算,竟要将房门也锁紧了。

  苏七看着她锁门的背影,无奈笑道:“瞧姐姐这个样子,我还要去喝酸梅汤汤呢,你要不要也来一碗?我亲手做的,平时不多见!”

  “先别顾着酸梅汤汤了我的好妹妹,”苏绾颜转身,快步走上来拉住她的手,笑的春风得意,“你快猜猜今日我带了什么好消息来?”

  苏七心道:你这脸上都写满了,我又有怎么好猜的!

  脸上却还是浅浅一笑,附和着她说:“姐姐这样开心,是宣三公子回来了吧?”

  苏绾颜娇羞地点头,从衣袖里面取了封信出来,递给苏七,“妹妹看了信就明白了。”

  苏七就接过来,展开信,上面只有笔墨横生的两行字: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字里行间,深意自知。郎有情妾有意!

  “这是件大好事呀!姐姐怎么想的?”苏七将纸张折好,重新放回到信封里,笑着问:“可要去宛城寻舅母过来了?”

  苏绾颜就和她说了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带着落音去城外见了宣慕俞,本来她已算平稳的一颗心又强劲地跳动起来,看到他后既觉得亲切,又觉得激动。

  他和她说了许多话,先说颜老太爷一切都好,颜家阖家安顺,以及在宛城的一些见闻,与表哥学会算账诸如此类云云。

  宣慕俞温润如玉,说起话来更是和煦,让人听了心里也会安定不少。

  至此,苏绾颜才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她不顾一切地沉沦在他扬唇如三月春风一样的笑里,星河灿灿,其实也不过他的眼眸那么明亮。

  “他同我说……”她抿着唇,也挡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以及心里雀跃的心情,“他想让我好好想清楚,我对他是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不然最后若心意有变,恐怕是对两个人都不好的事。”

  毕竟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可能是在说他今后没有纳妾的想法。这样的承诺可不能轻易许下,宣慕俞能说出让苏绾颜想清楚再决定的话,而不是顺水推舟娶了她,倒是有几分担当。

  “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所以等等也未可。”她低头开始摆弄手上的帕子,很不好意思地说。

  苏七听后笑了笑,她是担心夜长梦多,等的时间久了,就怕出乱子,但是既然是婚嫁大事,对感情谨慎些也是情理之中,他们两个总有自己的思量。

  “那姐姐也要先去将颜家舅母秘密接来锦阳,也能有一层保障,平时出去也得小心些。”苏七最后叮嘱道。

  “我明白的,不能让母亲知道!”苏绾颜说这话时,眼里仿若含着光。

  她活了十六年,从未有哪次像这样一般觉得这个人世间,满是欢喜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