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尴尬

  西山日落,薄暮黄昏,余晖攀上窗楞,霞光飞上屋瓦,浅浅明光映在屋内的圆桌上,将细指打上一层颓败的枯黄色,指下压着一张薄薄的符纸,纸上落着一个俊逸小字。

  慢慢将符纸推到桌上的一条布帛边上,其上的字与那布帛上开头的第一个字果然契合。

  欣然眉头轻轻蹙了一下,默念道:杀祁念。

  将桌上的两样东西收进掌心狠狠地揉成一团,她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声,喃喃道:“开什么玩笑!”

  窗外月由东升、日由西落,天光暗淡,白昼的最后一点也消失在了天尽头,湮灭在茫茫黑暗里,冷月开辟的天地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混着冬风的凛冽,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怅惘,欣然静立在廊下,迎着那劈头盖脸的冷辉心中郁结了不少化不开的心事。

  今日最后一声叹息悄悄的潜进风里,不可言说的愁苦尽皆诉给了这包容万物却甚是无情的长夜,而无人知晓。

  翌日迎着薄薄晨雾踏碎了清尘院的一片寂静,欣然犹豫着站在祁念房门口,抬起的手突然间不知该怎么落下去。

  刺杀祁念的究竟是些什么人?这个问题,关乎她自身,她必须要问。可于祁念而言,这件事她是事外之人,又不该过问。欣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开口,想了一夜,始终无法。

  她又退回庭院中徘徊了起来,看得门口的侍卫一阵稀里糊涂,老半天,大约是拿定了主意,欣然鼓起勇气再次靠近了祁念的屋门,然而她抬手正待敲,骤起的一阵风溜过,小门“吱呀”一声竟自己开了一道缝。

  欣然始料未及的呆了一下,她抻着脖子往里面瞧了一眼,轻声唤道:“祁念?”

  门内并未有人应答,心下有些好奇的欣然回头瞧了瞧院门口的侍卫,见他们正恪尽职守的注意着院外的动静,并无异常,她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冬日的白昼总来得格外迟,边疆尤甚,故而屋内并不怎么明亮,她一路无声的走到内室边轻轻撩开帘子,昏暗中里面一片沉静,床帏垂落并未有揭开的痕迹。

  欣然一怔,突然想起张婶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这几日祁念养病早晨起得比往日晚些,而她因着满腹心事,今日起的又比往日早了不少,所以便造成了眼前这局面。

  慌张的从屋内退出来,欣然一张些微憔悴的脸上浮动起了几分羞赧的潮红,她面对着屋门,手掌压在胸口,深呼了几口气,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不那么慌乱,才慢慢转向院门。

  这一转,她便顷刻间石化在了瑟瑟冬风里。

  从院门通过来的小路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雪白的须发飞扬在冷雾中别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滋味,正迎着欣然的目光瞧过来,她怔怔的咽了一下,僵硬的同那人打招呼道:“林……林大夫早啊!”

  林大夫点了下头算是回礼,继续向前走来,道:“你起的也很早啊!年轻人就是有精神。”末了又随口问了句,“里面那小子起来了吗?”

  欣然神经一紧,结巴着道:“没没……没呢!”

  他闻言那双神光暗藏的眼睛老狐狸般轻轻一眯,声音古怪的问道:“你们昨晚难道……”

  欣然深觉他接下来可能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毕竟大清早的从祁念房里蹑手蹑脚的出来被人撞见的确很可疑,她浑身血气刹那涌到头顶,憋得一张脸能滴出血来,结巴的打断道:“没没没没有的事,我我我我也是刚来!”

  林大夫那一脸狐疑良久才慢慢消失,只是取而代之的那一脸的失望又是什么鬼?

  欣然整个人正处于情绪变化的微妙期,完全摸不透眼前这位到底在想些什么,林大夫却在此时突然转身,道了句:“你跟我来一趟,我这把老骨头,有几句话想嘱咐你。”

  欣然又是一怔,木然的“哎”了一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