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鱼腹书(二)

  寻了个没人的清静地,用指甲刮掉竹筒上的蜡封,拿着小竹筒,口朝下对着掌心一磕,一条小小的绢帛从里面掉了出来。

  欣然凝神紧张的展开那条布帛,一看之下却顿时有点方。

  但见那布帛之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隽永小字,笔力雄厚,力透帛背,十分值得玩赏,但重点在于欣然想知道,这三个字,写的是啥……

  她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哭笑不得的想:文字不通可是个大麻烦,有时间还是赶紧学学的好。

  她朝东郊的方向看了看,脸上神色慢慢平静,目光中却带些些许不安和惶恐,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的着那一条布帛,越抓越紧,暗暗的道:卿卿啊!除了祁念的心上人,你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因着把张婶给的银钱全部花完,午饭没法在外面吃,欣然只得提溜着那条半死不活的大鲤鱼回了城府。

  大约快到饭点了,欣然一溜进厨房,就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忙活着做饭的人,锅碗瓢盆“叮叮咚咚”好不热闹。她从一帮厨娘里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肩叫道:“张婶!”

  正洗着菜叶的张婶回头望见她,讶然道:“哎呀,姑娘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欣然举起手里的鱼,笑道:“喏,这不嘴馋了,偷偷加个餐。”

  张婶看见她手里着灰扑扑的鲤鱼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接过来道:“这鱼瞧着来得不容易啊!”

  欣然苦笑着道了声“是啊”又接着问道,“张婶,您那儿有书吗?有字的那种。”

  她摇了摇头,道:“咱们寻常人家哪有这稀罕物,将军书房里倒是有不少,你去那看看吧!”

  欣然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跑,到门口忽然又扭过头来嘱咐了一句:“张婶,鲤鱼做给你家将军吧!我不爱吃。”

  张婶闻言笑着应了声“好”,欣然人已经奔出了厨房。

  欣然手里的绢帛来的并非正途,其上的内容她自然也不敢贸然拿给旁人来看,她想着找本书从里面挑些字抄录下来,再将这三个字混进去,然后去请教别人,这般其上的内容便不太容易被泄露出去。

  然而她想的倒是挺好,天晓得在这地方找本书也不是件容易事,在书房门口被人拦下受挫的她,正心情不太爽朝着祁念的清尘院而来。

  守院的护卫认得她并没有加以阻拦,这让欣然低落的心情总算稍稍回升了一点。

  欣然走到屋门口,正待敲门,忽听得里面隐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嗓音沧桑厚重,透着劲力,正是林大夫的声音,欣然抬起的手不由得一顿。

  听得那声音道:“我知你心中一直有怨,毕竟你爹娘出事那年你才九岁,这些年你吃的苦我也都看在眼里,我明白你的不容易,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劝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祁家最后一点香火断绝,否则有一天到了地下,我何颜见你父亲!”

  林大夫说完,屋内一片寂静,欣然默默收回抬起的手,心道:祁念的父母过世了吗?难怪一直未曾见过,也未听他提起。

  她觉得此时屋内的话题太过沉重,现在进去大约不合适,她转身正待走,却听得门内微凉的男声带着一丝虚弱扬声道:“谁在外面?”

  她正欲离开的脚步顿住,推开门有些尴尬的走了进去,道:“那个……我来看看你好点了没?”

  屋内的气氛带着几分未消散的压抑,林大夫坐在祁念床边,见欣然进门来,开始起身收拾药箱,似乎有些刻意的躲避着欣然的目光,道:“你们年轻人坐着聊聊吧,我这把老骨头就先回去了!”

  欣然在林大夫转身之间不经意瞥见他那苍老的脸颊上好似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呆呆的“哦”了一声,目送他到门口,才见他抬袖轻轻拭目。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蓦地,祁念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欣然惊觉回身,瞧见他的一刻眉心不由得微微一皱。

  床上那人倚枕而坐,一身素净中衣半压在被子之下,正侧着身子望着她。

  他面色本就比一般人浅淡的多,往日显现气色的无非是眉眼唇色,而今眉色依旧,唇色却褪去了大半的红润,透着憔悴和虚弱,他瞳色天生浅淡,平常看人视物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如今其中神采更是涣散。

  欣然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哪怕现在病成这个样子也依旧是她平生见过最美的人没有之一,所以在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上瞧见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神采黯淡时,这种反差让她心中好一阵难受。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她走到他的床边拖开林大夫刚才坐的凳子坐了,垂眸间瞧见祁念放在被子上的右手掌心缠着白纱布,欣然又问了句:“你这情况,多久会好?”

  祁念道:“没大碍,过几日便好。”

  这话说完,两人突然间又没了话茬,真是一如既往的尴尬,欣然不知该说什么,眼睛四下里乱瞟,想找点无聊的话题缓解一下,她的目光打在床头的小方桌上,正想夸这桌子做工真好,视线却忽然被其上压在茶盏之下的一封信件吸引,准确的说,是被上面的字吸引。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取过来,对着上面的几个字仔细的看了半天,然后指着上头的两个字道:“这写的是什么?”

  祁念望着她的举动,微微调整了坐姿方便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末了,淡淡道:“祁念亲启。”

  这话如一盆水一下泼醒了欣然,她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冒昧,忙歉然的放下那信,连声道:“抱歉抱歉,我只是一时好奇,不是故意碰你私人信件的。”

  祁念道了句“无事”,欣然却心绪难平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有几分窘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说完,也不待他反应,闷头便冲出了屋子去,那匆匆的脚步,像是突然遇上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