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入局

  欣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站在亭外出了神,她拉了拉外衣缓解尴尬,拨开眼前的垂帷走了进去,笑道:“挺好,你要不要也吹吹?”

  祁念依旧一身素白中衣纤尘不染,只不过这一次他未站在亭边,而是坐在亭中的小榻上,白衣素净、黑发披散,眉目寒凉如玉,举止端正雅极,道了句:“不必。”

  小榻前置了张方桌,桌上摆了一壶酒和四个酒盏,欣然左右瞧了半天并未看到其他人,便问道:“你一个人?”

  祁念没回她,反而道:“未料到你会来,便没准备多余的坐席,你随意站吧!”

  欣然知道这事自己不便多问,尴尬的笑笑,没话找话道:“你怎么老在这儿啊?”

  他慢慢饮了一口酒,简短道:“清静。”

  欣然闻言,伸手指了指垂帷外,小心翼翼的道:“那……要不要给你腾地方?”

  祁念道:“不用。”

  话音落,亭中一时间陷入一片沉寂中,尴尬的仿佛要窒息,欣然望着他优雅的举杯,优雅的斟酒,心中无奈道:跟这种人聊天果然很容易聊死……

  她左右瞧了瞧,除了祁念身下的坐榻,小亭内居然还真没有能坐的地方了,欣然无奈挑了个对着他舒服的角度,慢慢蹲下,坐在了地上,然后才道:“能跟你闲聊两句吗?”

  他放下酒盏,未再斟酒,抬头道:“你说。”

  见他一副一本正经打算好好说事情的样子,欣然忽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却还是笑道:“话说,你这冰清玉洁的模样,还真不像个将军,我一直以为将军应该是那种皮糙肉厚、五大三粗的样子。”

  祁念摆弄空酒盏的手指一僵,修眉微微蹙了蹙,重复道:“冰清玉洁?”然而这句重复问出的话却并没有取得他想要的效果,因为他忽然发现,对面那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她有些放肆的盘膝坐在他前方不远处,目光有几分呆滞垂落指间,正盯着自己那不由自主绞着的裙裾,脸颊微红。

  祁念敛下些微不悦的神色,恢复如常的清冷,淡淡道:“我很少亲临战场。”

  欣然似乎没听见,耳边传来指甲轻轻敲击杯盏的清响,她才迟钝的应了一声:“是……是吗?”似乎想也没想,她脱口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说我跟你朋友很像,我能问问她是什么人吗?”

  这问题问出来,祁念倒是微微愣了愣,良久,居然又斟了一杯酒,明光覆上他的眼睫,将他的眼睛包藏进一片阴影中,那语气却忽然间变得温柔而模糊不清,如一朵出岫之云轻轻飘来,道了句:“一个……我喜欢的人。”

  她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却也没料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心中还是难以自抑的涌起一阵失落感,就像有一盆冷水突然兜头泼下,让人狼狈、颓废,打不起精神也提不起兴趣,她暗暗的想: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可惜没等她惆怅失意多久,那边的人却又开了口,像是故意岔开话题一般,道:“你若有话问我,直说便是,不必绞尽脑汁把话题引来引去,你并不工于言辞。”

  被人一下戳破心思,欣然心中原本的惆怅之感顿时被一阵汹涌而来的羞愧感湮没,脸刹那间红到了耳根,她抬起头慌里慌张的摆着手,嘴里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我不是想问你这个问题,我其实,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一声极轻的笑滑过他的嘴角,祁念道:“怎么每次来这里,你都要找我帮忙?”

  欣然窘迫的挠挠头,小声嘀咕道:“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嘛!谁让这儿你说的算。”她抬头望向他,接着道,“你能帮我找个会看天象的人吗?”

  祁念微感好奇,问道:“你要找术士?做甚?”

  欣然笑着胡扯道:“观天象,卜吉凶,不行吗?”

  祁念扫了她一眼,言语轻浮道:“行,我只是以为你要算姻缘而已。”

  欣然脸上刚退下的红晕,转眼又浮动起来,她爬起身瞪着他,理直气壮的道:“也算,怎么着,要不要顺便给你也算一卦。”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掀开垂帷便跑了出去。

  亭中人目光淡然瞧着那跑远的人影,嘴角慢慢勾起薄凉的弧度,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握起小桌上一杯酒,起身走到亭边,手腕轻翻,清冽的酒混着月光缓缓流进亭下湖水中,手指微松,连同酒杯子一并坠入进去。

  听得亭中人淡淡道了几个字:“皇家,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