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核心价值交流学习群

  “孤魂?”迟花瞪大了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里是一处小洞府,是迟花的窝。刚刚下过一场快雨,阳光重回人间,视野之内色调十分明亮。

  孤魂依旧是一副刚刚逃脱追杀的模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神情好似惊弓之鸟:“妖丹。”

  迟花呆呆地想:……原来虞牧在那珠子上写了传送符文?没跟我说啊?

  眼下这情况完全不在计算之内啊!

  等等,现在带着妖丹的人在这里,那么,被他们指使去追着妖丹跑的“二宝”岂不是又要回来了?

  迟花内心破口大骂,表面笑靥如花,蹲下来温柔地问这孩子:“怎么了?又被人欺负了?”

  孤魂梗着脖子生硬地说:“不是妖丹。”

  迟花茫然:“什么?”

  孤魂闪亮的双眼倏地射向迟花的眼瞳,大声吼道:“不!是!妖!丹!”

  “……”迟花眯了眯被他晃得有点花的眼,“人类,你在说什么东西?”

  “这!个!”孤魂吼道,“不!是!妖!丹!”

  “……卧槽?!”迟花忙用灵力裹了手掌,小心地捏起这颗流光溢彩的小东西。

  这是七尾狐仙的妖丹这回事,说到底也只是虞牧告诉他的,并不知是真是假。

  然而他毕竟只是小妖,横看竖看也发现不了什么,只得又问:“那这是什么?”

  孤魂似乎有些为难,左右看了看,然后呼啦啦在洞里刨了一圈。

  迟花在各种瓶瓶罐罐的翻滚声中腹诽:这他妈是条狗吗?

  好在孤魂并没有真的拆他家,不一会儿,摸了支炭笔出来,在地上乱七八糟地画了半天。

  迟花皱着眉看了许久,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这画的是什么呀?”

  “人。”

  “……哪个是头?”

  “头。”

  “……你是说,你这画的这玩意,它事实上是个人头像?”

  孤魂点点头。

  迟花无言片刻,啪啪地拍起了手。

  洞外草丛里的小动物被这拍巴掌声惊动,好奇地探头来看,见到孤魂露在外边的半个背影,吓得又缩了回去。

  迟花又努力了片刻,实在认不出,于是掏出手机试了试信号,对着地上的鬼画符拍了个照,私发了虞牧,又发了一份到一个名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交流学习群”的五百人大群里。

  这群起初是由他们一群饱经风霜的百岁大妖建立,初衷是为建国之后擅自成精的小妖们提供妖生指导。

  不过现在,这几百人的大群已经基本变成了打架斗殴的人才黑市。这些不省心的天天在里头拉人打群架——也有的是约打游戏,措辞与黑社会老大们十分相似,他分不太清。

  这照片一出,虞牧没什么反应,水群的妖魔鬼怪顿时炸了锅。

  霹雳第一刀人:我操操操操操操!

  虞渊牧高仿号爱信不信:就你长得那尿样,谁会给你操。

  霹雳第一刀人:我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宇宙第一刀人:妈耶,我哥叫春了,嫂子在哪?

  群女巫在线表演刀毒:你们在说什么?

  i黑风老妖:我操。

  呱呱小可爱:集体发情,群8要了?

  兔兔想舔胡萝卜:操谁?

  我老熊耳聪目明:翻上去!看迟花大人发的照片!

  呱呱小可爱:?!

  i黑风老妖:你个瞎眼老青蛙,连这都认不出来?!

  ……

  虞牧正啃着林俣的零食,忽然顿住了,随意掸了掸手,按了下裤子口袋,然后放下了零食,鼓着腮帮子接电话:“唔?”

  那头的迟花咽了口口水:“虞牧,我跟你说件事,你千万不要害怕。”

  “先生,我们是大学生,我们不会怕——”虞牧一边扯淡,一边瞟了林俣一眼,犹豫要不要躲出去说。

  迟花却突然问:“你那天救回来的那个术士是不是姓林?”

  “是,”虞牧又看了林俣一眼,调整了下坐姿,重新拿起了零食,“怎么了?”

  “……你千万不要害怕。”

  虞牧答应着,同时已经产生了无数恐怖的设想,内心已然做好了无比充足的心理准备,哪怕迟花接下来说林俣是头想吃九尾狐的哥斯拉他也能保持镇定。

  “那我说啦?”

  “嗯,你说。”

  听筒传出一声温柔的笑:“他是个gay。”

  “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你果然见多识广。”

  过了好久,虞牧才走过了自己悠长悠长又寂静的反射弧,嘣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零食撒了一地,颤抖着声音问:“你你你……你说我下铺是是是……是什么?!”

  ——傍晚的小树林里,两个俊俏的少年,一个把另一个压在树上,两人的脸上都泛着诡异的红,小树林外是拿着扫把的宿管大妈。

  难怪他昨天回来之后那么自闭!

  迟花自感此时自己还是不说话为好。

  虞牧一脸空白地转向林俣,又一脸空白地转回去:“迟花,我先挂了。”

  林俣闲闲地翘着二郎腿,抱着手臂,眼神示意满地虾片:“你扫地。明天就要查寝了。”

  虞牧呆滞地点点头,往扫把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又往前了一步,又退回来,挠了挠头:“那个……”

  他常在户外通话,手机音量不小,林俣一定听清了迟花说了什么。

  “吓到你了?”林俣挑起眉,轻轻歪头,“不过,也没必要吓成这样吧?”

  虞牧咽了口口水:“昨天下午……对不起。”

  这回轮到林俣愣住了:“……?”

  九尾狐的舌头打了好几个蝴蝶结,不知所云地解释道:“迟花又不认识你,他要想知道这回事,只能是从你、男朋友——能这么叫吗——那里知道的。”

  他的本意是说自己不该连累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被人捉奸,奈何词不达意。可说着说着,似乎又咂摸出些别的东西来——迟花能从妖的消息渠道获得这些信息,也就是说,那人也是个术士、或是妖。

  林俣卡了好久,终于干巴巴地说:“他叫权铄,昨天晚上,‘蒙楚’已经传过来了。你知道的。”

  虞牧吸了口凉气,哑然。

  “……抱歉。”

  林俣摇了摇头,放下腿,在桌上趴下了。

  虞牧默默地扫净了地上的零食,然后坐到洛飞白的床上,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其实知道这时候装死算不得好选择,却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打开手机,锁屏上显示了一条消息通知,时间是几分钟之前,应当是迟花在他挂断电话后立刻发过来的:“他是不是在你边上?”

  虞牧无声地叹了口气,打字都尽量不让指甲碰到屏幕发出声音:“是啊,我怎么想得到昨晚传‘蒙楚’的居然是他男朋友。”

  “蒙楚是什么?”迟花没听说过这种生僻的法术,随口问了一句,然后直接切入正题,“一个叫权铄的术士盗取了灵冥珠,被侪携会总部大楼阵法击杀。”

  虞牧郁郁地回复:“我知道。”

  “但不是昨晚的事。”

  “?!”

  “你跟我说过,暑假里山洞炸了第二天才坍的事——这回也是,那术士死了,直到第二天他的法术还有效。”迟花顿了顿,“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是,‘蒙楚’是死时生效的。”虞牧手有些抖,“拖延这种术法的生效,可比拖延其他术法的失效困难得多了。”

  其实远不止是“困难得多”。

  首先这种术法难度极高,且耗费巨大——取个譬喻的话,大致就相当于一个人类凭凡胎肉体拖住一辆正在发动的赛车,并同时收听课程学习微积分的应用。

  其次,寻常大小妖精,根本不可能有这个闲心研究这种八百年用不上一次的东西。

  这也就是说,他要面对的并不是他原本设想的一群术士,而是……

  与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强的先天大妖。

  不过迟花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也就没有给受惊的掌灯人留下足够的缓冲时间,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新的消息:“这些事,是那个叫‘孤魂’的孩子告诉我的。”

  如果说上一句是未知对手带来的恐惧,这一句就是实实在在的惊吓。

  他一目十行地阅读着迟花从手机备忘录分享来的详细说明,期间有好几次看花眼了不得不再来一遍。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交流学习群”里的杂毛妖怪们混迹人间,见多识广,立刻就认出了那孩子的鬼画符。

  这帮家伙足足刷了五个满屏的卧槽,才终于说那是“权铄那混蛋玩意”。

  其实很奇怪。一个术士而已,纵然再强大再传奇,也不至于这么惊讶。除非……

  以及……那孩子知道灵冥珠的使用方法!

  虞牧啪地把手机拍在大腿上。他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他站起来,沉声道:“林俣,我带你去个地方。”

  ……

  巨大的一面白墙,近地面处的角落里藏着一扇黑洞洞的小门。

  活像是只胖大如山的吃人怪物,懒洋洋地张开了并未随它的身体一起肥胖起来的嘴。

  这就是,十七斋。

  浑身湿透的易敬站在湿漉漉的台阶上,缓缓地抬起淌着水的手,按在飘满雨点的生锈的门锁上。

  雨还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