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整日都惦记你

  “遥寄,你昨夜去了朱安殿?”

  书房内,陆丰细细整理着书架,小心将竹简上的灰尘掸去。家中三子一女,小女早夭,大儿被逐。其余子性劣,恶书。

  这些书,从前都是遥寄爱看的。只是,后来遥寄走后,无人再看,便被打扫书房的小厮放在了书架的最上层。

  “我与未拾关系极好,宰相一向不爱管我的事,不清楚实属正常。”

  “遥寄。”

  陆丰低低唤他,抬头看着已经比他高了将近半个头的陆遗。

  “我是你父亲,别总唤我宰相。”

  陆丰言语间,似乎有些难过。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已经离家将近十年的陆遗与自己的关系。

  陆遗的生母古素从前便说过,自己性子过于平淡,又总不爱说话,不希望遥寄长大也随他一般。他知道自己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可遥寄总这般生冷的唤他宰相,陆丰也受不了。

  “太子殿下性子不大好,心思也并不纯真。遥寄,如果可以,为父不希望你卷进朝堂的事。”

  陆丰并不清楚遥寄与太子李未拾的关系亲密到哪一步,可他素来不喜太子恶劣的性子,做事也极为激进。陛下选择太子时,他便曾劝诫陛下。李未拾此人,幼时丧母,多年来蛰伏深宫,难保不受当年宫变丧母之事的影响,对陛下心存怨怼。

  可陛下年岁愈长,心也不似年少时硬了。见着与其生母十分相似的面庞,又看重了李未拾故作鲁莽率直的性子,总说令太傅与宰相多加鞭策,太子必定大有作为。

  “宰相,你说此话,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还是陆家家主的立场,甚至是宰相的立场?”

  陆遗抱臂,面色极冷,开口质问着陆丰。

  陆丰或许明白陆遗再不能将自己看作他的父亲,语气也稍显强硬。

  “不管我是什么立场,遥寄,你要记着,你是陆家的人。陆家,在新皇未定时,立场中立,绝不会偏颇任何一个皇子。即便他是太子,也不能左右陆家。”

  陆丰言辞激烈,三言片语便将陆家的立场表明的一清二楚。

  陆遗面无表情,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眼下他还未掌握陆家,自然左右不了陆家的立场。只是,阿梨的事情,陆丰这样拖着,他得尽快将陆丰拉下陆家家主的位置了。

  出了书房,陆遗便收到了小厮递来的信件。

  “已搜查到了陆丰近十年藏污纳垢的库房,现下将我们的人混了进去。陆家家主之位,势在必得。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勿与陆家撕破脸皮。陆家百年贵族,一朝肮脏揭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望好友把握分寸,此行顺利。明日将至南境,再与友叙。挚友卫倦。”

  卫倦的动作果然快,眼下拿捏了陆丰的把柄,想来离掌控陆家不远了。陆遗烧了信,心下暗暗盘算着,待他掌握了陆家,小未拾离新皇登基便又近了一步。

  “陆遗,我们可说好了。我们的志向一致,若我以后真的有机会成为皇帝,那你可一定要成为我最衷心的臣子。”

  十年间尚还稚嫩的冷宫稚子信誓旦旦的同自己拉钩,十岁的李未拾与十六岁的陆遗之间,留着一个为期十年的约定。

  他那时是如何回答的呢?

  陆遗轻轻抚着李未拾派人送来的烘漆箱子,小指似乎还留有那人的余温,令他颇为愉悦的微眯双眼。

  “不管多久多远,隔着江河万里,我都愿意赶来,做你的臣。”

  “吧嗒”

  陆遗伸手打开了烘漆箱子,却在瞧见里面的一瞬变了脸色。

  “你是太子殿下送来的礼物?”

  箱子里躺着一个面色酡红的佳人,额间还渗着汗,若是陆遗仔细看,定能认出便是先前唤他去赴宴的丫鬟。可惜先前他并未注意此人,一时间并未认出。

  不等丫鬟起身,一件黑色斗篷已牢牢的将其覆住,半分粉红都看不出来。

  陆遗脸色阴沉,攥紧的手心微颤。

  小未拾,怎么会送一个女人给自己。

  “公子,太子说您刚回府,怕陆府的人招待不周到,往后便叫奴婢好好伺候您。太子殿下既然将奴婢赏给了公子,那往后奴婢便是公子的人,公子去哪奴婢就去哪。”

  小丫鬟有些羞涩,秀丽的眉眼间也有些忐忑。

  “你……从前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

  没来由的,陆遗开口问她。

  “并不是,太子殿下身边,并没有女人,便是连侍妾,通房都不曾有。奴婢从前只是专门负责太子殿下的饮食,因着奴婢家乡是西丘,精通西丘菜品,殿下怕你吃不惯南境的菜,才派了奴婢来。”

  小丫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殿下还说,既然赏给公子,那往后奴婢便任公子处置了。”

  言外之意,即便是陆遗将他收了做通房也好,还是发卖了出去,全凭陆遗做主。

  陆遗听了她的话,面色缓和些许,只是又不禁的头疼。

  小未拾这是不放心他,才派了人来监视他。

  陆遗不愿多想,他更愿意把这个丫鬟当做是小未拾在乎他的证明。

  “我并不打算住在陆家,在外置办了一处宅子,你以后便住在宅子里。太子殿下看重你,我也不会苛待你,你只要安心当个厨娘便好。若是哪天想嫁人回乡了,我也会将人安置好。”

  小丫鬟有些失落,再抬头厢房里却已无人了。

  朱安殿

  “阿醒,你说陆遗现在是不是已经醉倒在温柔乡了?”

  李未拾低头抿了一口酒,面色平静,眸子里却隐隐有些燥意。

  “怎么,舍不得了?还是担心那人嘴里对你说的倾慕全是假的?“”

  方醒看着饮酒的李未拾,觉着有些好笑。

  “反正你也盯上他了,不若就借这件事。好好试探一下陆遗。那厨娘可是我派了人精心训练过的,一般男的可都逃不出温柔乡。”

  方醒懒懒的倚着桌案,言语里有些幸灾乐祸。啧啧。若是陆遗真的把那小丫鬟碰了,说不准李未拾就不惦记陆遗那人的功夫了。

  毕竟,李未拾可不碰别人碰过的人。方醒把这归结于,花公子的劣根性。

  “切,不过一个丫鬟,碰了便碰了。若是能将他拉拢过来,顺带会一会他那个好友卫倦,他即便是想碰一百个丫鬟,我都给他找。”

  李未拾觉得方醒想看他的笑话,可他不会给他机会的。本就是颗玩玩的棋子罢了,哪有试探的必要,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爱上棋子。

  夜深

  李未拾半倚在朱安殿的小花园里,神色郁闷的盯着围墙边的一众身影。

  陆遗那老男人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好了晚上要来,还是真像方醒说的被一个小丫头勾走魂了。

  “小夏子,再给我上壶酒。”

  小夏子刚交代完立在围墙那边准备守株待兔的一众暗卫们,就瞧见一个白衣身影立在自家殿下旁边。

  ???

  这人昨天不是翻墙进来的?

  “小未拾现在怎么成酒鬼了?”

  陆遗笑眯眯的握住了太子殿下的酒杯,抚了抚太子殿下头上竖起的一缕呆毛。

  “你从哪里进来的?”

  他明明都叫人把围墙守住了,太子殿下不禁暗自诽谤。

  “我自然是从正门进来的。”

  陆遗一把将人拽起,让太子殿下坐在自己怀里。将人抱紧,又侧头瞥了一眼围墙的小夏子和他身后的暗卫,不以为意。

  “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么?”

  李未拾闻着陆遗身上的皂角味,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不就是演戏么,谁不会啊?

  陆遗被太子殿下两只手搂住了脖颈,耳畔是李未拾温热的呼吸声。

  “嗯……”

  陆遗微微低吟,将头搁在了李未拾的肩上,二人此时如交颈鸳鸯一般。

  “我说不喜欢,小未拾会不会生气。”

  李未拾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可是准备了好久,生怕你在陆家被他们欺负。你既然不喜欢,明天我就把那丫头卖了去。”

  陆遗低低的笑,瞧见太子殿下头上的呆毛好像也不高兴的晃了晃。

  “小未拾什么时候给我寄过信,说起来,我自离宫以后,可没收到过一封信。”

  陆遗十六岁离家,他从前也不是没有朋友,只是因为母亲的事,旁人对他避之不及,十年来竟是一封信也没有收到过。

  也不怪卫倦说他才像个孤家寡人。

  “我这么说,显得我们亲密,陆府的人也不敢欺负你。再说了,我分明是给你写过信的,你自己没收到,不能赖我。”

  太子殿下理所当然的往陆遗身边安排探子,这可比直接往陆府手里塞人方便多了。早年他也在陆遇之陆听身边安排过人,可惜陆家那两个儿子,一个草包,一个眼界小,都是成不了大事的人。

  “这么说来,小未拾真的给我写过信,只是我没有收到。”

  陆遗轻轻捏着太子殿下的下巴,认真的瞧着面前人的眉眼。

  李未拾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冲呆呆立在围墙的小夏子喊道:“小夏子,你说我有没有给陆遗写过信,我是不是整天都在惦记他。”

  小夏子:???

  他在殿下身边呆了不过才七八年,根本就没听殿下从前提起过陆遗这个名字,更遑论写信。殿下睁着眼编瞎话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陆遗静静的盯着李未拾的侧脸好半晌,才开口:“我信。”

  他的殿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心里有他这个人,那他怎么说十年的惦记也不算白费……

  小剧场:

  陆丰:其余子性劣,恶书

  陆遇之:我是草包

  陆听:我格局小

  小夏子:太子殿下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好棒

  陆遗:我信(深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