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睡了

  “我来时看见朱安殿中的花都开了,小未拾,你陪我去看一看吧。”

  李未拾此时身子不大舒服,特别是那处难受极了,他如今也过了一段矜贵的日子,平日里也没有人敢强迫他做不乐意的事情。

  偏偏陆遗这人,此刻格外执拗。明明他收到的情报是此人心性温和,素来也不爱与人起争执,很是好说话。可李未拾想起陆遗喝醉的样子,又联想今晚二人发生的荒唐事,只觉陆遗此人越发的难测。

  “陆遗,我不去,你犯病别拉上我,爷明天还要上朝。”

  陆遗被李未拾不耐烦的推了几下,眉眼间有些沮丧,才伸手拉了锦被细细将侧躺的人盖好。

  罢了,往后他与小未拾总还有机会的,毕竟来日方长。

  二人晚间折腾了许久,是以李未拾睡了没一会儿,便被喊床的小太监叫醒了。

  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进来,瞧见李未拾眼下一片乌青,动作更加小心了起来,毕竟这位新太子殿下的脾气素来暴躁,他也不想被打板子。

  “殿下既然起了,那便现在洗漱吧。”

  小太监正准备挥手招呼外面候着的丫鬟进来伺候,却被李未拾不耐烦的打断了。“不必,你带着人在外面候着便是。”

  小太监先是疑惑,随后余光瞥见了枣红色帷帐里隐隐约约还躺着一个人,当即明了,悄声退去。

  毕竟这种事情往日也并不是没有发生,不过昨晚殿下并未召人。想来又是使了些手段进来的,他这样想着,对床上还未见面之人多了一丝轻视。

  “陆遗,起来伺候我穿戴。”

  李未拾看着陆遗闭着眼躺在一旁,一副无害的样子,心下只觉烦躁,于是抬脚踹了陆遗几下。

  陆遗在李未拾唤他时便醒了。只是他此刻酒劲消退,只觉睁眼便是这种局面,虽然他对小未拾的心思已存许久,但回来第一天便将人睡了,实在是

  “醒了就快起来,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昨晚上我的床的时候可没见你像现在这般呆傻。”

  李未拾很是郁闷,凭什么他成了被压的那一个,现在还是他需要早起上朝。

  陆遗利落起身,一把拽了衣架上的衣裳,瞧见李未拾身上的青紫,面上强装淡定,实际心中已是掀起滔天巨浪,却还是细细为他穿戴。

  “小……未拾。”

  陆遗唤了李未拾一声,却是将他的领口整了又整,也吐不出半句话。

  “陆遗。”

  李未拾觉得,虽然他此时还不想和一无所有的陆遗搭上关系,甚至毫不客气的说,在陆遗没有掌控陆家之前,他都是一颗废棋,不对,确切的说,他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给陆遗做个警醒。

  比如,陆遗是他的臣。

  “昨夜之事,你可记得?”

  陆遗以为李未拾深怕他二人昨夜之事被人暴露,一朝东窗事发,才温声细语的回道:“昨夜我喝多了,便被宋小将军送去了皇宫外的一处客栈,并未进过朱安殿。”

  李未拾听了他的话,眉眼有些缓和,这人倒是个识趣的,不过他的目的可并不在此。

  “此言差矣。”

  陆遗闻言抬头,定定的看着那人。

  “你做的事,你说的话,一点都不许忘。”

  李未拾这样说着,意在提醒昨夜陆遗所说的话。反正,他既然盯上了陆遗,那这颗棋子,在没有发挥他的作用之前,都跑不掉了。至于陆遗所说的喜欢,李未拾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与陆遗别说是十年未见,就是见面相处也不过短短几日罢了,能有多了不得的情谊,他连陆遗小时候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了。

  他还得谨防陆遗这人是不是那个老匹夫派来试探他的,即便不是宰相,也说不定是其他人。毕竟,他喜欢男人这件事,若是叫皇帝知道了,只怕他这个太子也做到头了。

  “小夏子,派人暗中盯着陆遗,他若是敢胡言乱语什么,立刻处置了他。”

  小夏子此时还震惊于昨夜朱安殿里的人是那个陆家刚归来的小庶子,眼下得了太子的嘱咐,只觉得陆遗定是用了什么肮脏手段骗的太子上床,更想借此要挟太子,对陆遗又多了几分厌恶。

  “等等”

  李未拾想了想,又多嘱咐了一句,“不许让他沾一滴酒。”

  虽然陆遗看着像是个识趣的,但他也不敢保证那人万一喝醉了说些什么。再说,他找人跟着陆遗,正好能看看陆遗回到陆家能不能掌控局势,这颗被他遗弃了十年的废棋究竟能不能起死回生。

  “阿拾,你昨晚怎么那么没有分寸?”

  方醒身为太傅之子,又是李未拾的伴读,二人说是发小也不为过。因此朱安殿的事从不瞒着方醒。

  李未拾不以为意,抢过了方醒手里的折扇,用手指扣折扇上镶嵌的黑石。

  “左不过是一个小庶子,睡了便睡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未拾语气这样淡,只是心里越发郁闷。虽然说他喜欢男人,可昨晚明明被压的是他,偏偏他还成了没有分寸的那一个。旁人想必都以为,没有他的默许,陆遗怎么能上了他的榻。

  他愈这样想,心下愈发烦躁。

  怎么这样看来,陆遗占了他的大便宜,他李未拾倒成了吃亏的那一个,心下又给陆遗狠狠记了一笔。

  方醒还想提醒他,新的情报显示,陆遗此人似乎与卫氏少主卫倦多有往来,说不定得了隐山得道高人的指定也说不定,总之能在外避开近十年陆氏其他子弟的追杀,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昨日他还觉得此人上不了台面,今日却已对陆遗此人改观。

  能得卫氏少主青睐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阿林不必担心,我暗中在陆遗身边安排了人,他往后踪迹动向,你我皆可第一时间知晓。何况,他是那人的儿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的。”

  李未拾摩挲着手里的折扇,上面折扇上襄的黑石已经松动,手指微微一挑,便滚落进了案上摆放的棋盘。黑石滚落进棋盘。将棋局搅乱,方才形势明朗的棋局此刻竟因意外来客生出变数,形势再度回归混沌。

  方醒挑眉,才深深看了一眼折扇上的那一处深坑。

  他有预感,陆遗此人,往后怕是要与他们纠缠好久了。

  陆府

  “阿春,快请母亲出来瞧瞧,这是二弟特地从外面重金寻来的稀罕玩意儿,寻常可是见不到的。”

  阿春弯腰向陆大公子陆遇之行礼,稍抬眼便瞧见了跟在陆遇之身后的二公子陆听等一众陆氏子弟,眉头微蹙。

  她是随当今陆夫人从娘家陪嫁进来的丫鬟,也是看着陆遇之一点点长大的。夫人本就忧心,虽陆氏一支现由宰相撑着,可宰相已近半百,身为嫡长子的陆遇之已是弱冠,可成日里不是溜猫逗狗便是钻进古董商铺便不见人影,陆家这么些年。竟也没培育出个有半点真才实学的继承人。

  “让母亲看看,我儿又寻了些什么稀罕东西来哄我开心?”

  陆夫人从屋内行至大厅,一眼便瞧见了立在大厅中央的一个小白玉水坛子。坛子外镶金色浮雕,坛口圆润光滑微透着光,坛中央一抹碧水中立着一朵半开的红色花骨朵。

  “拜见母亲。”

  陆听看着陆夫人拈着帕子给陆遇之擦完汗,才小心的开口,嘴角带着一丝讨好的笑。

  陆夫人没有理会陆听,只是让人给陆遇之拿了椅子来坐。

  陆遇之才坐下,阿春又拿来了早已备好的点心,递给了陆遇之。

  “母亲便不要忙活这些了,二弟辛苦寻了这朵大红色的千瓣莲,如今花期将至,还请母亲不要辜负了二弟的心意才是。”

  陆遇之是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向瞧不起二夫人生的陆听的,但是他们这一支除了早夭的庶妹陆茯梨,陆遗早年被驱逐在外,家里只有他和陆听两个兄弟,其他的陆氏子弟虽然众多,可到底不是同支脉的,难以亲近,加之陆听对自己向来是百依百顺,他也乐意同陆听来往。

  “心意?”

  陆夫人瞧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陆听,又看向一旁滴着汗的陆遇之。

  “你父亲昨日同我说陆遗要回来了?那小子在外面呆了将近十年,眼下回来,我们少不了要替他收拾些厢房,衣物什么的。”

  不等陆夫人说完,陆遇之急急的打断了她。

  “母亲,这事便交由二弟做吧,我才做不来这些。”

  叫他去替陆遗准备衣物?他才干不来这种有讨好之嫌的事情。

  其实陆遗已是二十六了,也算是陆府的庶长子。只是他被驱逐这些年,其母死后自己的母亲才做了陆府的女主人,府中的人早不把他当回事了,陆遇之也才成了陆府的嫡长子。

  嫡庶有别,他才不怕陆遗回来呢。

  “拜见陆夫人。”

  二人正说着,陆遗已行至大厅。

  陆遗一路走来环视陆府四周,只觉得这陆府和他记忆里的竟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了。

  “十年未见,大公子如今都长的这样大了。”

  陆夫人这样说着,既没让人给陆遗上座,言语中也只称呼陆遗为大公子。

  是啊,她就是要让这个刚归来的庶子知道,不仅他的母亲是被贬为妾的死人,就连他,如今也不过是和陆听一样的庶子而已,长子又有何用,陆遇之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她不说话,陆遗便连坐下都不能。

  陆遗心知陆夫人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但他此时无心同这泼妇计较。他得先去会一会那个陆宰相,十年前临走时陆丰答应了好好照顾茯梨。可阿梨在他走后半年便溺水身亡,这是陆遗心里永远的痛。

  他答应了母亲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妹,可小妹还是葬身在了这个吃人的宰相府里。陆丰说会彻查这件事情,若是陆丰不能给他和小妹一个交代,他陆遗就算使了千般万般的手段,也要将这宰相府掀翻。

  “陆遗,你正好赶了个巧,这是陆听特地寻来的花,我与母亲她们正在赏花,不若你也同我们一起吧。赏完花,我们兄弟几个在后花园小酌几杯,也叙叙旧可好。”

  陆遇之嘴上这样说着,言语间却并无几分客气。

  “不必”

  陆遗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陆听,眼神中透漏出些许寒意。

  陆遇之虽然素来厌恶他,可小妹溺死之事,只怕同陆听更脱不了干系。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我来拜见完陆夫人,便去寻宰相了。”

  陆遗甩了甩袖,径直向外走去。

  “站住!”

  “大少爷邀你赏花,你是没听见么?阿春,去给大公子搬个椅子过来。”

  陆夫人急声呵斥了陆遗,一个刚归家的庶子,也敢在她面前摆谱。

  “大公子,请坐。”

  小厮将坛子特地搬到了陆遗面前,方才众人说话的时间,那花骨朵竟绽放了些许。

  “大公子才归来,就给陆听一个面子吧。这千瓣莲很是难得,当年我们府里原本也养着一朵,只可惜后来”

  陆听这样说着,嘴角微扬了扬,随即弯腰向陆遗低声致歉。

  “抱歉,大公子,我并非有意……”

  不等陆听话说完,面前的玉坛已哐当一声四分五裂。原本绽放了一半的千瓣莲还来不及绽放出最好的颜色,便因脱离水分渐渐枯萎,停止绽放。

  陆遗冷眼看着躺在碎片中的那一抹红,周身寒气愈盛。

  阿梨当年便是因着去摘宰相府里的那一朵千瓣莲,才掉进了湖里。

  好一个宰相府,好一个陆听,他方才归来,这些人便想方设法的在他心上插刀子。

  “大胆,你不赏花也便罢了,竟将本少爷的花给砸了,陆遗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性子是一点儿也没改,还是那么讨人厌。”

  陆遗并不理会陆遇之,只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陆遇之被方才陆遗搞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望着陆遗远去的背影。

  “陆听,今日献花深得我心,有赏。”

  王夫人冲阿春抛去一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

  “咣当”

  一个布袋子被扔到了陆听的脚下,“这里是有关贱妾林氏归宿的批文,你拿了去找管家,他自会带你去找林氏的骨灰。

  小剧场:

  方醒:你怎么那么没有分寸?

  李未拾:???你怕是不知道谁在上面

  陆遗:(无辜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