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冒犯

  “陆公子可是不给太子面子?”

  陆遗眼看着宋小将军笑眯眯的将酒杯递了过来,又望了望坐在不远处的太子李未拾。李未拾目光灼灼的盯了他一会儿,才低头饮了一口酒。

  “我方才说了,我实在不会饮酒。若是喝醉了发起疯来,只怕是要惊扰太子殿下。”

  陆遗觉得,这杯酒真的喝下去,只怕是要丑态百出了。他从小便喝不得酒,往往一杯进肚,人便恍惚了,这倒是像极了他的母亲古素。

  他听说了李未拾被册封为太子,急匆匆的拜别了师父赶回皇宫。此次回来,本就为履行年少约定。

  “他不喝便罢了,你总不能捏着他的鼻子给他强行灌下去。”

  新太子这样说着,眉眼间有些冷意,什么不会饮酒,分明就是不给他李未拾面子。陆遗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身的娇贵劲儿,他就不信喝了这杯酒陆遗还能当场丧命不成。

  李未拾这样想未免太过霸道,但陆遗瞧着李未拾眼中的不满,却是欣然接过了宋叙的酒,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嗯,李未拾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躁,是他熟悉的急性子。

  他这样想着,心底又多了几分安心。十年未见,不知道李未拾还记不记得他陆遗这个人。他必然是记得的,不然不会专程设宴为我接风洗尘。

  陆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竟然对李未拾是否记得他这个人有些怀疑。要是他将这个近乎笑话的念头说给李未拾听,只怕他当即便是要掀桌呵斥他了。

  李未拾瞧着他一股脑儿的喝下了酒,脸色稍稍和缓。只是亲眼瞧着红晕迅速从陆遗的脖子蔓延到脸颊,心底有些诧异又暗暗嘲笑陆遗。

  这样一杯酒都喝不得的小庶子,还能办成什么事情?

  他这样想着,有些怀疑此次专门请西丘的厨子来设宴招待陆遗究竟值不值得,毕竟陆遗从小多长在隐山,隐山又是西丘和南境的交界之地,他想陆遗吃惯了那些杂七杂八,不一定吃的惯皇宫里的稀奇玩意儿。

  陆遗真的是醉了,许是太过思念十年不见的人,瞧着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不远处,再不像从前隔着足足有一个南境的距离了,鼻尖涌上了些许酸意。

  “小未拾,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十年了,我这十年都有努力学习为臣之道,我归来,想做你的臣。

  陆遗说着这话,步伐有些踉跄,又向李未拾走近了几步。

  只是走近了几步,他分明离那人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好似已闻到李未拾身上沁着就想,直冲鼻尖,也钻到了他的心里去。

  陆遗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又醉了几分。

  坐在李未拾左手侧的方醒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陆遗,冲宋叙使了一个眼神。

  “陆公子醉了,宋叙你将人送回陆家去吧,不然陆宰相可是要找麻烦的。”

  “啊,这就将人送回去了?殿下不是还要同他商量……”

  “还商量个屁!”

  李未拾有些烦躁的打断了宋叙的话,“你看看他那个颠三倒四的样子,能商量出个屁来。”

  李未拾有些恼火,他本来是想试探一下这个被陆宰相放逐在外将近十年的庶子能否为他所用。毕竟宰相那个老匹夫多番阻拦他当太子,近来又是频频在朝堂之上刁难他这个新太子。他就算一时无法扳倒这个老匹夫,好歹也借着陆遗给他添添乱。哪料这陆遗先是推脱不饮酒,让他颜面难堪,眼下又是醉成这个样子,真是白瞎了他为了设宴多花了许多心思。

  宋叙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一把将陆遗拽住,不让他再四处乱晃。

  “走吧,娇贵公子,我送你回家?”

  陆遗被宋叙拽了一个踉跄,衣领有些散乱,领口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锁骨。

  宋叙离得近,瞧得清清楚楚,心下有些羡慕。这是吃的什么,皮肤养的那么好,到底是贵族之子,不像他一届武将,皮糙肉厚的。

  陆遗喝醉了不似往日安静少话,心底什么也藏不住。

  眉眼朦胧间,听到有人要送他回家,竟努力睁大了眼睛,想看清那正举杯饮酒的人。

  “好,回家,我们回家。”

  李未拾,我想回家。不是哪个勾心斗角的陆府,不是寂静无人的隐山,是那个皇宫的一处偏殿,是那个李未拾说夏天就会开满凤凰花的朱安殿。

  陆遗想着,又想起了小时候他走的时候,朱安殿的那颗凤凰树就快要开花了。可惜,他没看到。

  不过,如今正值盛夏,他现在回去,应当就能看到那片凤凰花了。

  宋叙是武将,拽着陆遗一点儿也不费力,几步便将人拽到了殿外。夜风习习,凉意叫陆遗恢复了几分神智。

  再次意识清醒,陆遗察觉到自己已经坐在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

  “停下!”

  陆遗急急的掀了帘子,跳下了马车。

  马车已经快行至宫门,陆遗望着长长的宫道,缓缓朝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走去。

  朱安殿如今不似从前了,毕竟从前不得宠爱的十四皇子已经成了新太子,这皇宫的人,早已见惯了风水轮流转。

  “站住,你是何人?”

  他敲了敲门,开门见到两个面色冰冷的守卫。

  “我是……”

  陆遗斟酌着,该说自己是李未拾请来的客人?可客人不去参加宴会跑来人家的寝殿倒也不合规矩。

  罢了,侍卫不认识他也是正常,往后他多来几次,想必侍卫便熟悉了。

  陆遗这样想着,沉默的转身离去,又拐到了朱安殿后花园的墙外,一跃翻进了墙。

  入眼是满目的红色,果然,李未拾没有骗他,凤凰花开了。这样好的景色,他当初答应过要陪李未拾一起看的。

  陆遗走后,李未拾草草结束了宴席。

  “宋叙,你可将人送回陆府去了?”

  李未拾懒懒的倚在桌案上,方醒在他面前放了一盅醒酒汤。

  “我将他送上了马车,不过可不敢确保他会不会半路跳下车。说起来,陆遗这个人,我觉得很是有趣,他饮酒前后根本就是两个人,那会子酒劲儿上来了还拽着我问去哪儿,我同他说怕是喝傻了连陆府都记不得,他听了竟说什么都不肯上马车,我还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推进马车里。”

  不肯回陆府……

  李未拾听着,心中有些庆幸,看来陆遗对陆家积怨已深,是颗能用的棋子。

  “不过是个山野之人,也就你的眼光,向来独特。一杯酒都饮不起,想来往后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我倒是替阿拾可惜,废了好大力气寻来的西丘厨子。”

  方醒语气平淡,眼角却带着一丝桀骜。

  这番话听的宋叙不禁直咂嘴,“方醒啊方醒,你眼光这般高,说起话来也不留情面,也不知道哪家姑娘入得了你的眼,当心注孤生啊,龟毛的很。”

  宋叙觉得,陆遗依旧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管他能起多大作用,眼下我刚被册封为太子,用好陆遗这颗棋子,也能替我们分散那个老匹夫的注意力。”

  李未拾一锤定音,轻描淡写的便给陆遗定下了身份。

  陆遗,一颗不太好用的棋子。

  入夜,李未拾才踏进寝殿,解了衣衫,走近了床榻,隐隐约约瞧见枣红色的帷帐胡乱的散落着,半截雪白纤细的手臂只堪堪垂在榻边。

  这又是哪家妄图攀龙附凤的小女子,李未拾的脸青了又青,朱安殿的那两个吃干饭的守卫明日就该被杖杀了去。

  不过,像这样送上门来的女人,李未拾并不打算将人赶出去。

  反正白送上门来的,睡了又怎样?不过若是想跟他谈什么要求,他也不介意将人处理掉。

  李未拾这样想着,大步跨上床,将榻上的人压了个结结实实。

  陆遗正在睡梦中,只觉得身上好似压着一座大山,让他喘不过气儿来。一个翻身,将那座大山压在了身底。

  李未拾还处在震惊之中,陆遗怎么跑到了自己的榻上,再说……怎么现在是他被陆遗压得死死的动不了。

  “喂,陆遗,你怎么在这里?”

  李未拾轻轻喘着气,“你……大胆,赶快从我身上下去”

  陆遗听见李未拾的叱喝,嘴角微扬,半睁着眼,从微微挪动出一点地方不至于压着李未拾,却是伸出长臂将人一把锢在怀里。

  不等李未拾叱喝,亲亲一吻印在了那人微凉的嘴角。

  “未拾,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陆遗这样说着,清晰的看着怀里的那人眸子里由震惊渐渐演变成怒火,却无视着又亲亲的吻在了李未拾的眼角,正好吻在了他那颗泪痣上。

  “陆遗!你放肆!”

  李未拾是真的没想到一别十年,陆遗竟是变得如此大胆。果然,这个老男人惯会用那些迷惑人心的手段。

  陆遗看着那人试图逃离自己的怀抱,只又将人抱紧了几分。

  而后,用着有些委屈无辜的眼神望着他,“我从前也是这样对你的,你那时候也不会这样呵斥我。小十四。”

  李未拾冷着脸,恨不得将陆遗的嘴用蜡封的严严实实的。

  陆遗大他六岁,十年前也不过才十六岁。他那时有意接近陆家庶子,本就是看中了陆遗同宰相府里的其他几个不成器的不同,若说日后谁能坐上下一任的陆家家主之位,那必定是陆遗。

  他本才动了将陆遗要来当伴读的心思,哪知陆遗没过多久便被赶去了隐山。

  现在陆遗归来,在李未拾看来左不过是一颗作用稍大了一点的废棋罢了。

  “陆遗,你是叫一杯酒给你喝昏了头了吧。”

  李未拾咬牙切齿的说着这话,就等着陆遗下一秒跪在他的脚边求饶。

  陆遗听了他的话,并不觉得生气。他这些年没有陪着小未拾,小未拾生气也是应该的。

  “好好好,我的殿下,你不要生气了。”

  他知道他的小未拾现在已经是风风光光的太子殿下了,合该就应该被人高高的捧起来。陆遗想,他想做小未拾的臣,想做能把小未拾高高捧起的臣。

  “小未拾,我想亲你。”

  李未拾别动的承受着陆遗或粗鲁或温柔的吻,一抹有一抹的炽热在裸露的脖颈处停停顿顿,叫他整个人都好似置身于一个大火炉之中。

  “陆遗,你竟敢这样冒犯我,你就不怕我杀了……”

  “唔……”

  “小未拾,我想对你这么做很久了。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十年,我真的很想你。”

  这十年,你想我么?小未拾,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归来,是想做你的臣。

  二人呼吸互相打在对方的脸上,情动之时,陆遗甚至张口咬住了李未拾的喉结。

  李未拾实在经受不了陆遗这样的撩拨,虽然很不齿自己眼下被人压在身下的样子,但不得不承认,陆遗这样做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陆遗,你喜欢我。”

  李未拾喘着粗气,口气却不容置疑。

  “是啊,小未拾,你才知道么?”

  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听着陆遗的回答,李未拾看着他眸子里的坚定一时竟也有些恍惚,下一刻却是在心底暗自唾弃自己,他定是和宋叙那个傻子在一起待久了,竟同一颗废棋讨论起风花雪月。

  “那你愿意做我的臣么?”

  李未拾抬头看着陆遗,正巧一滴豆大的汗水顺着陆遗的鼻尖吧嗒一声落在了他的鼻头。

  陆遗将那一滴汗水含在嘴里,将头埋在了李未拾的颈窝。

  “我是你的臣。”

  陆遗没有说愿不愿意,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你是我的臣。”

  “嗯,我是你一个人的臣。”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李未拾的意识已经渐渐恍惚。陆遗突然没来由的贴近了他的耳边,“小未拾,凤凰花开了。”

  李未拾觉得陆遗一定是有病,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什么花。

  “小未拾,我答应你要陪你去看凤凰花的。”

  察觉到陆遗在给自己穿衣物时,李未拾终于发火了。

  “陆遗,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看什么花?”

  陆遗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又继续替李未拾打理有些凌乱的青丝。

  “可我想看。”

  我想和你一起看。

  小剧场:

  陆遗:一回来就爬上太子殿下的床,好开心

  李未拾:大胆采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