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醒来

  不知不觉,沈历带着不多的暗器已经用完了,他随手摘下一片枯了一半的树叶,手腕翻转,推了出去。这片树叶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在划过沈轻舟脸颊的时候却留下了一道血痕。

  伤痕不大,却疼痛异常。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力呢?

  沈轻舟皱着眉,手下一划,叶子就碎成了两瓣,明明只是一片枯树叶,却有这般威力。

  沈历也停了下来,看着沈轻舟的脸,自己先想好面对程二娘子时的说辞。

  “这是什么东西?”沈轻舟不可思议的睁着双眼,凑到了沈历身边。

  “也没什么,不过是咱们家的一种技法,只要好好练都是能做到的。”沈历揉着手腕,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花了,练这门技法锻炼的是手腕的力气,虽说与之前的暗器有相似之处,可是一片树叶花瓣却是比那铁质的暗器轻了百倍,练起来更是费时费力,要是没有找到窍门,下再多的功夫也是无用。

  “爹,你教教我吧。”沈轻舟抓着沈历的胳膊央求。

  既然沈历将这事说的那么简单,那学一下也无妨,反正他也需要事情来打发时间。若是一直在沈家没有长进,那他还不如整日躲在祠堂中忏悔,说不定哪一日他就入道了。

  “当真?”按往常的惯例,若是沈历将这事说的轻松无比,沈轻舟便不会要求着学,也不知是怎么了,如今却是反过来。

  “此法虽然简单,却是磨练人的性子,你行吗?”沈历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故意对着沈轻舟最不喜欢的那一方面说。

  “行啊!”沈轻舟立即答应道。

  沈历见他这么执着,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说道:“那好吧,你明天收拾好了到演武堂等我,我们先说好,你要是练不好可不是我的问题,绝对是你自己没有天赋。”

  “一言为定。”沈轻舟像从前那样勾住了沈历的手,两人的拳头碰在了一起,做好了这个约定。

  沈历叮嘱他把脸上新留下的伤处理一下,说这话时他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怕程二娘子突然杀出质问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轻舟被他蒙在鼓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他这样吩咐了便照着做。

  接下来一连十几天沈轻舟都是被沈历折磨的死去活来,要是早知道这个东西这么难,他打死也不听沈历的话。

  每日练不上一个时辰,手腕就像是脱臼了一样。总是无力的垂着,也使不上什么劲,而那时沈历便会将他的双手泡在药水里。起初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泡久了双手就恢复知觉,渐渐地在剧痛之下磨练手腕的力道。

  整个过程简直生不如死。

  每次到了傍晚,停了一天的练习,沈轻舟的双手就仿佛废了。撑骨拉筋,百日之后,沈轻舟仿佛适应了这种强度,他打出去的枝叶也变得有力。

  初冬襄阳便落了雪,冰天雪地里,沈轻舟穿着一身青衣穿梭在梅花树林中,树上挂了红色的花苞,却没有绽放,就如同沈轻舟一样,年纪尚小,却有些别样的魅力。

  朵朵腊梅在雪花中绽放,为白雪点缀了些许娇艳的色彩。

  虽有白雪红梅,可只有这两种颜色却也显得俗气,沈轻舟一袭水洗青衣穿梭其中,偶尔采下几朵梅花掷出去。梅花看似是重新落在了枝干上,实则是被沈轻舟打进去的。不消片刻,花瓣就软了下来,只有深入树干的那一部分没有垂落。

  汗珠落在地上,融化了零星的雪。沈轻舟喘着热气,颈间的毛领越发妨碍着他,但是只要他想动手将毛领扯下,就会有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暗器。他也只能继续带着,受着热气。

  “呼......”沈轻舟抬手一挥,几朵梅花飘飘飞去。

  一声尖锐的鸟鸣打破寂静,沈轻舟缓步走过去,抓起那只通体雪白的小雀。

  雪白的羽毛与白雪无异,想要发现它还真有些困难,不过它的眼珠却像是红玛瑙,在冰天雪地里格外引人注目。。

  “怪好看的......”沈轻舟单手抓着小雀,将插入他翅膀的花瓣拿出,不过已经有一半进入了肉里没办法取出来了。他抚摸着小雀的翅膀,接着说道,“不知道能不能吃?”

  小雀被他紧紧地抓着受到了惊吓,不停地扑棱着翅膀,沈轻舟手上一湿,白色的鸟屎粘在他的手上,还有一些透明的液体。

  “啧!”沈轻舟嫌弃的甩了甩手,往一边的树干上蹭了蹭。

  “轻舟!沈轻舟!”沈轻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过一会儿,就看见了他的身影出现在梅林。

  “做什么?”见他靠近,沈轻舟的手先在他的衣服上摸了一把。

  沈轻峰手里拿着一把干花枝子,枯萎的菊花缩在枝头,他递给了沈轻舟:“你的。”

  “我不要,你送我这个干什么?”沈轻舟略带嫌弃地撇了撇嘴,没想到他这个大哥从外面回来就给了他一把这个,实在也太小气了。

  “长安特产,要不要?不要我就给娘送了去。”

  “拿过来。”沈轻舟将那几朵干枯的菊花捧在了手里,嘟囔道,“怎么干了呢......”

  沈轻峰才不会告诉他,这几朵墨色菊花送到他手里的时候还是鲜得,被人特意装在了水瓶里,只不过他嫌弃水瓶碍事,把瓶子给扔了,将这几朵花在车外面挂了一路,花瓣没有掉干净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往日里送的书信和其他物件虽然都到了沈家,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拦了下来,估计是看的这干花也没有联想到能拿这个送人,便准许沈轻峰带了进来。

  “行了,你能不能别笑。”沈轻峰看见他弟弟前一秒还在嫌弃他带来的这把干花,后一秒知道了是谁给的,脸上的笑容就藏不住了,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平衡。

  沈轻舟既然听到他这么说,便压下了嘴角的笑意,板着脸看着沈轻峰。

  “行了吧你,别装了,安慰一下你哥真是委屈你了!”沈轻峰按住他的脑袋,轻轻拍了几下,气愤的离开。

  “谢谢你啊,哥。”

  沈轻峰回头瞪他一眼,没打算把顾万山的现状告诉他,就让沈轻舟自己猜去吧。

  花虽然是顾万山亲自折的,可顾万山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隔三差五的就会陷入昏迷,到现在了四肢还不灵活,到了冬日,他的旧伤又开始复发,给他二次折磨。

  这一切都被顾万山和沈轻峰联手隐瞒下来,没有透露给沈轻舟一点风声。

  他就被蒙在鼓里,天真的以为顾万山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只等着时间到了他就能去到长安了。

  只是远在长安的那人的情况并不乐观,沈轻峰最后一次带着东西走后,顾万山就连续昏迷了几天,应该是为了摘那几朵花受了寒,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齐王府里人少,就算是顾全怕他出事又给他增派了不少人手,看起来还是冷清,整个王府透着一股死寂。没有沈轻舟在这,顾万山又昏迷不清,原先王府空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过如此冷清的时候,就算是顾万山那时不着家,府中人也没有这么沮丧过,他们知道他们的齐王殿下一定会回来,可这次人虽然在,可一群下人们依旧是没有主心骨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顾万山,却连个指派他们的都没有。

  顾万山近几日已经能自己坐起了,甚至可以下床走走,只是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但凡在外逗留的时间长了,骨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依旧是看不清东西,耳朵也不灵敏,对什么东西都缺乏兴致。每日最常做的事就是将沈轻舟留给他的书信拿出来抚摸,信纸的边边角角已经被他摸出了毛边,虽然他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尽量看着信纸上的墨迹。

  他很少见沈轻舟提笔写字,就算是写了字也只是了了几笔。大多数时候还是看着沈轻舟拿着毛笔乱挥,顾万山现在绝对想不到,他看不清沈轻舟写了什么怪不了他,就算是他耳聪目明他也不一定能看清沈轻舟写了什么。

  至于那块玉饼,已经被他磨出包浆了,原本普普通通的玉饼现在变得光滑细致,玉石的纹理看得相当细致。

  就算是顾万山昏迷不醒,他也会把玉饼握在手里,这一块玉石已经成了顾万山的寄托,没有沈轻舟,他只要用它寄托着自己可怜的思念。

  彻夜长灯不灭,胸府星火永存。

  沈轻舟留给他的这一点念想成了顾万山拉住的最后一条救命稻草。他日夜研磨着自己的心思,费劲心机的思念着远处的人。

  圆月如灯,夜空之下的一切接受着月光的照拂。

  长安也落了雪,雪光映着月光,反射得屋子里一片光亮。

  “轻舟......”顾万山虽然还在昏迷,嘴中却一直喊着沈轻舟的名字,几滴热泪滚落,平添了几分生气。

  他总是会在各种场合见到沈轻舟的幻影,在竹汀院儿的石桌前,一壶浊酒,沈轻舟举杯自饮,每当顾万山挣扎着过去,幻影都消失不见。在暖阁的贵妃榻上,他能看见沈轻舟斜斜靠在上面对着他笑,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他看见沈轻舟坐在那里喊着他过去,在花树下,沈轻舟摘花独立,等他靠近,满树繁花坠地只留一树青叶,人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