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贪念

  玄铁扇回到了裴不渡手中,扇面一展,除裴不渡所立的地方之外都是一片狼藉。沈研和沈盟又遭一记重伤,狼狈地退了回去,空地上此时只余他们三人。

  “了不起,还站着呢。”裴不渡看着两人相互扶持着站立,眼神中写满了讥讽。

  “呵,前辈都站着,我们也不能不站啊。”顾万山直起腰,手底暗自运气,衣诀翻飞,一掌暗恨生打出。

  黑色锦袖一挥,将暗恨生的气力轻松化解。

  “嘴硬。”

  只见裴不渡的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踪迹,黑色的影子如鬼影一般在四周闪动,行踪飘忽不定,而每停留一下,总有一片扇叶横空飞出,力道之重,绝不是沈轻舟可以比拟的。

  “也知你的命有没有这么硬。”

  裴不渡一把将手中剩余的扇子飞了出去,试试顾万山和沈轻舟究竟有几斤几两。

  “那前辈试试不就知道了。”

  顾万山一掌将铁扇击飞,沈轻舟纵身越出,与裴不渡纠缠在一起。

  寒月冷刃刁钻,可玄阳掌风遒劲,似是毫无破绽,一招一式都被挡下,偶尔落下一个间隙,沈轻舟也只能堪堪的触及一处衣角,接着就被挡住了。

  肉体凡胎看似是比那金石铁器弱的多,但实际上又是最坚固的东西。沈轻舟甚至怀疑裴不渡练的不是什么玄阳掌,而是王八神功。寒月直接砍在了裴不渡的手上,也未见留下什么伤痕,反倒是他自己的手被震得虎口发麻。

  沈轻舟从心底就知道自己不是裴不渡的对手,但对方越是强大,他就越是想要挑战一番。

  哪怕在对方面前他只是一只蝼蚁。

  沈轻舟将寒月一推,逼近裴不渡颈间。

  裴不渡将他一脚踹开,沈轻舟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沾染了一身尘土。

  “咳”沈轻舟擦去嘴角的鲜血,寒月再次出招。原本拆分开的铁扇重新汇合,撞上了势如破竹的寒月。

  裴不渡的身影一滞,他竟被沈轻舟打断了。

  看准时机,顾万山尽力一搏,山崩地裂般的尘土呼啸而过,再次席卷而来。好巧不巧,裴不渡就真的被他打中了。

  阴柔悱恻的暗恨生倒是与裴不渡很相配,不过二者的相处就没有那么和谐了。暗恨生沾染到裴不渡的衣服上,渗入肌理,又透入骨髓中。攀附在筋脉上,只要顾万山微微的操动它,就可以伤到裴不渡。

  裴不渡知道暗恨生的机巧,眉头一皱,双手一挥,一阵歪门的邪风吹过。

  这阵风并不是风刃,反而给人一股柔和之力,不过渐渐地,就察觉到了不对。风越吹越大,反而推着两人向裴不渡的方向去。

  沈轻舟本就离得进,不可避免打扰撞上后,率先扬起一刀,向上挑去,裴不渡连躲也没躲,一掌拍出。

  这一掌看似软绵无力,却力道极大。只挨了这一下,沈轻舟就飞了出去。

  “嘶……”沈轻舟倒吸一口凉气,骨头似是断了。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来,身体斜飞出去的那一刻还不忘撒下一把飞镖。

  铁扇一展,细针全部挡下了。

  “轻舟!”顾万山飞扑过去,将沈轻舟揽在怀里,简单的按了按伤口。

  “情深义重啊……”裴不渡像个没事人一样摇着铁扇,看着两人的动作。

  顾万山试图牵动他体内的暗恨生,却发觉那一点点内力早已被裴不渡清理干净了。顾万山这才明白,趁他刚刚分心的时候,裴不渡就斩断了暗恨生。

  原本顾万山还是一脸沉重,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顾万山挺起身子,对着裴不渡说到:“我猜前辈肯定没有过心上人吧?向前辈这样的,就算有,恐怕也……”说着说着,顾万山就没了下音,目光也渐渐下移。

  可这么做,无非是激怒裴不渡,但激怒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裴不渡如他所料,脸色一沉。

  在当今武林能与裴不渡一战的并不多,甚至大部分连他一掌都难以接下,有着如此的武功,本应是备受人推崇的,可裴不渡却偏偏有那难以言说的缺陷。

  “不知前辈可有过那鱼水之欢的经历……”顾万山笑着摇了摇头。

  裴不渡冷哼一声,若是目光可以杀人,顾万山早已死了千万次。

  “裴不渡前辈为当世豪杰,怎会没有。”沈轻舟抓着顾万山的前襟,站了起来。他试着活动一下右肩,却发现完全没了知觉。

  他并不知道顾万山想做什么,只是本能的挑衅着裴不渡。

  “俩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裴不渡一生无所畏惧,可偏偏这一处是他心里最大的疙瘩。最恨别人戳他脊梁骨。

  受到这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裴不渡的忍耐可是到了极限。

  飞速一掌拍向两人,顾万山挺身而出,两掌相接,沈轻舟从顾万山身后绕出,双手合力握着一柄寒月,几下轻踏就到了人前。

  “跳梁小丑。”裴不渡袖子一甩,一阵罡风拦住了沈轻舟。

  沈轻舟握着寒月,破开了罡风,猛烈的风刃撕破了衣摆,寒月的刃尖也刺破了裴不渡的前襟。

  只差一点,只要寒月在向前一点点,沈轻舟就能要了他的命了。

  “轰”的一声,裴不渡将沈轻舟一掌拍飞,飞出十几米远去,撞断了不少竹子。

  顾万山没有第一时间奔向沈轻舟,而是竭尽全力一掌打在了裴不渡的伤口上,这道暗恨生不在小心翼翼的攀附,钻入血肉后,直截了当的在筋脉处爆发。不过裴不渡习武多年,筋脉的强悍程度非常人能及,换做旁人早就一命呜呼了,而他只是从嘴角滑下一缕鲜血。

  裴不渡那张过分惨白的脸上因这一缕鲜红而变得更加妖艳。血色在唇上蔓延开,染出一口血色朱唇。

  凤眼一斜,他像那谋人阳寿的妖精一般,冷冷地看着顾万山。

  被他这束目光锁定,顾万山只觉得脊背发凉,像是有小鬼在他背后吹气。四肢沉重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的向下坠去。

  尽管如此,他还是赶到沈轻舟身前,将他护在了身后。

  “我倒是许多年未见过像你俩这样的后生了,若是不是如今这般情形,我说不定还能指导你们一二,不过……可惜了”裴不渡握着铁扇,一下一下的轻敲在关节处。

  “可惜什么,去死可比被你指导好多了。”沈轻舟挣扎着爬起,要是他还有多余的力气,一定将口水唾在裴不渡脸上。

  “你看看,那两为沈家兄弟现在过得不也是很好吗,沈小公子又何必端着自己的架子呢。”裴不渡说的那二人此刻早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我们沈家迟早有一日是要清理门户的。”

  沈轻舟在心中发誓,他若能从裴不渡手底下逃脱,躲过今日这一劫,他日迟早是要亲手将沈研与沈盟处决的。

  顾万山直接与裴不渡的目光相接,说道:“顾周身为皇室子孙,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味地去求那更高的地位,只怕最后会跌个粉身碎骨。而你们这群走狗,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这人世间有谁不想着有更多的财富,更高的地位。

  只要有人,就会有欲望,活着的想活的再好一点,濒临死亡的想继续活下去。没有人会满足于眼下,最多只是更好的还未发现,当更好的出现了,欲望也随之而生了。

  人类代代相传,欲望也从未消失。

  “下场?”裴不渡挑眉一笑,“只有输家才在乎下场。”

  论这世间万物,天生就属于自己的能有多少,多少的人和事不也是凭着欲望的催动搏来的。

  想在安乐窝里待一辈子,要么靠殷实的家底,要么靠白日做梦。

  “无论结果如何,你们终究是乱臣贼子。”顾万山的话头一次的这么苍白无力。

  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懂,谁是王谁才有说话的权利,否则,无论是多么正义的出发点,最终都只是反贼。

  “你自己信吗?”

  “乱臣贼子我当得……”

  “辅国忠臣我也当得……”

  “这天下还有什么是我裴某人当不得的?”

  裴不渡的神情越发夸张,几近疯魔,原本还是个妖精模样,现在却成了个疯子。

  “辅国忠臣?你也配?”直面死亡的时候,这人反倒是越发无畏了,“你也不到长安去瞧一瞧,随便一个阿猫阿狗的那个不比你这阉人强。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哦,对了,忘了你……”顾万山不怕死的掀开裴不渡一个又一个的伤疤,简直是嫌自己死的慢。

  裴不渡掐住了顾万山的脖子,慢慢的加力,看着顾万山的脸渐渐因缺氧而涨紫。

  好像只有这种看着人慢慢死去的样子,才能给裴不渡带来别样的快感。

  “滚。”

  沈轻舟确实还在裴不渡眼前,可就这样,他发出的暗镖依旧伤到了裴不渡。

  “死也用不着你动手。”沈轻舟将寒月飞出,薄刃削掉了裴不渡手背上一块皮肉,瞬间血流满地。

  裴不渡被迫放了手,顾万山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裴不渡此刻如疯魔一般的样子,心想: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