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一切烟消云散(2)

  池忆凡站在她的身后,听着她的哭诉,心里一阵钝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猛然落了滴泪下来,用手迅速挡去,就像是一切都未发生过。

  苏倩玉却像是发了疯似的冲了进来,一把推过秋冉,“谁让你抓他的手!是林塔塔那贱人索了他的命,他们去黄泉相聚了,就这样撇下了我!”她的声音近乎嘶吼,就那么一会时间,她的丈夫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他活在这世上,心里对那个林塔塔念念不忘,连死都这样匆忙,就如当年抛弃她一样,一句话不留便走了。

  “大妈……”

  “你滚!秋家半点财产你都别想得到!”苏倩玉歇斯底里地吼完,又伸了手,作势要甩她一个巴掌,却在半空被池忆凡一把捏住,那力道,恨不得把她的骨骼都要捏碎。

  “我念你刚刚丧夫,一时悲恸,没有制止你恶劣的行为,却不想你已疯了,打我的老婆,有问过我是否同意吗?”池忆凡蹙着剑眉,一双阴鸷般的黑眸散发着犀利的目光。

  苏倩玉疼得面容狰狞,却是没有求饶,似乎身体的痛比起心痛,根本不算什么。

  “老公,算了,不要为难大妈,你松手……”秋冉抽抽噎噎地哭,转了头又去拉池忆凡的手,心神慌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池忆凡松了手,蹲下,抱着哭得似要晕厥的妻子,又心疼又怨愤。

  苏倩玉揉了揉手,一揩脸上泪水,仍不知死活地骂着:“你爸在世时,处处护着你,可是他现在死了,你还拿什么跟我女儿争,你这下贱胚子生的东西,给我滚!”

  语落,一个蒲扇似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她只觉眼前一黑,那脸颊处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些理智,心底冰凉得像是最冷的寒魄。

  “清醒了吗?虽说我晚辈打了你实属不敬,但你这盛气凌人的样子真让我看不下去,你家这点财产还需要夺吗?你未免高估了自己吧?冉冉是我池忆凡的女人,她要天上的月亮,我都会摘给她,稀罕你那点钱?不觉可笑吗?闭了你那张看着就讨厌的嘴,这家我一刻都不能让冉冉待着!”

  苏倩玉顿时噤了声,只不停地抹眼泪。

  嗓子哭得沙哑了,秋冉扯着池忆凡的袖口,泪眸求他:‘你们别吵了,让爸爸安静一会好吗?”

  拗不过她,池忆凡搂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直守在秋临风的遗体旁,到了晚上,秋冉大抵是哭到没了一丝力气,昏了过去,池忆凡慌乱着把她抱到了卧房的床上,轻轻为她拭去泪痕,捻好被角,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忽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恰好经过的佣人,在走廊那低低交谈,一个声音有些稚嫩,“二小姐真是命苦呀,都哭到晕过去了,大小姐却在房里与夫人商讨遗嘱的事。”

  另一个连忙接道:“是呀,听说公司是要让老爷的大女婿接手,可是老爷仙逝都没见到他的人影,就算是忙,这种事也不能怠慢啊,平时他跟老爷关系一向很好啊。”

  “算了吧,一向大方得体的夫人,今天凶起来你也看到了,虽二小姐不是她亲生的,可也是秋家血脉啊,习惯说假话的人,你哪能分得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啊,大女婿说不定也是在装,这个家说真话的恐怕只有二小姐了。”

  “是呀,二小姐先前太忍让了,这次多半分不到家产了,但今天看来,二小姐的夫婿对她还是挺好的,没有传闻那么差呀,二小姐的后半辈子不会再像上半辈子那样孤苦伶仃了。”

  几个佣人唏嘘了一会,却又纷纷落了脚步,各奔东西去了。

  池忆凡低了头,下巴抵在秋冉的发间,轻语道:“冉冉,下半辈子,我不会让你再孤苦无依,我会一直爱你,爱到时间的尽头,除非……除非你不再爱我,不,我也会爱你……”

  一连七日,秋冉都持续低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嘴里呢喃不清,叫着“爸爸,妈妈”之类的,有时会突然抓住池忆凡的手,却又是哭又是笑。

  医生摇头叹息,这持续低烧周期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过了时间也便退了。

  偶尔,秋滢会来看她,却是问一些奇怪的话,比如“你爱他吗?认识多久了?结束了吗?”不是对待病人那样的关心,是冷冷的声音,后来,池忆凡抱着秋冉,不让任何人接近她,直到秋临风的丧事办完,秋冉才真正地清醒,而叶辰,也是在秋临风入土后的第二天,立即赶了回来。

  秋冉因伤心过度,生了病未能办丧,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叶辰不曾露过一面却很诡异。

  宣读遗嘱那日,苏倩玉又是一副雍荣华贵的名媛模样,怡然自乐,信心满满,池忆凡扶着秋冉下楼,秋冉小鸟般偎依在他怀里,一眼就看到大厅内正襟危坐的叶辰,而叶辰也在看到一脸粹白憔悴的秋冉时,眸光黯了下去。

  秋滢梳妆完毕下了楼,目不斜视地经过秋冉身边,亲昵地搂着叶辰嘘寒问暖。

  意料之中,遗嘱里没有留下一丁财产给秋冉,那律师几欲开口,又生生忍了住,整间屋子都是欢呼雀跃的声音,秋冉眼里没有一丝的波澜,并未因为分不到钱而大哭大闹,只是拽紧了律师的衣角,追问:“我爸爸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一定有的是不是?”

  律师轻摇了头,那豆大的泪珠便从她的眼底滑落。

  欢呼完,那苏倩玉想好好羞辱秋冉一番,却见池忆凡如珍宝般护着她,所以没有大肆叫嚣,只迈了莲步过来,轻扯出一抹冷笑:“秋冉,你爸爸的遗嘱写得清清楚楚,整个秋氏集团以及名下所有动产与不动产都留给了我的女儿和女婿,这里已经没有属于你的东西了。”

  秋冉双目晶莹,怒极反笑,“大妈,那遗嘱是真是假你心里有数,我也不稀罕,我只求你能给我句实话,爸爸生前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闻言,苏倩玉眸色一凝,怔愣了一会,忽而失笑道:“有啊,他说从来都没想认了你,这下你该死了心,离开秋家了吧!”

  “哈哈。”秋冉大笑了声,“行,如你们所愿!”

  最后扫视了眼在场的所有人,面色阴冷的姐姐,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叶辰,一脸傲睨自若的苏倩玉,面无表情的律师,一群不明状况的佣人和管家。

  心凉如水,连哭都发不出声音了。

  脚下一个虚浮,身子要跌倒,荏弱的手臂突然被人拉扯了起来,揽入温暖的怀里,秋冉哽咽着抬眸,看着池忆凡,忽而笑着哭了。

  对,全世界没了,还有他,只要有他,便有了全世界!

  “冉冉,我们走,再也不要回来。”

  “嗯。”

  叶辰隐匿着的愤怒也顿时爆发了,有些粗粝的手指握得死紧,一瞬不瞬得看着她脸上干涸的泪,以及状似云淡风轻的表情,只觉心底的剧痛又增了几分,那种抽丝剥茧又不断拉扯撕咬的痛,甚至让他呼吸不畅,险些窒息而亡。

  “冉儿——”他倏地直起身躯,脸色铁青冷寒,可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只想留住她,抱着她,可是,他却没那个权利。

  秋滢脸色一白,紧张地攥紧了他的衣角,生怕他随她而去,啜泣着:“老公,老公,让她走吧,这里没有她的东西了。”

  叶辰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臂,眸光狠戾如魔,抬脚间已走到了秋冉面前。

  “姐夫,不用送了,再见。”小女人猛然噙笑,一个倾身,眉目轻掩,她的唇瓣便落在了池忆凡的脸颊,“老公,我们走吧,回去我给你做芝士牛奶玉米粥,正好养养胃,这些天你都瘦了。”

  “傻瓜。”

  两人有说有笑着离去,叶辰却如置冰窖般冷到心底,刚才,她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他狂躁不已,这一切,是他错了,还是天意弄人?

  芝士牛奶玉米粥,曾经,她只做给自己吃。

  这么多天,一直是待在秋家,池忆凡有些发疯了,本来他就不喜欢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每天又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秋冉,所以他只简单洗了一个澡,管家送来的衣物他都没来得及换。

  所以,当他不可遏制地吻上她的唇时,秋冉拧了眉,伸了手指抵在他的唇边,耳鬓厮磨着,柔似窃语:“老公,你胡渣扎人。”

  池忆凡那俊脸一阵狂抽,邪笑着收紧了怀抱,轻语:“不许嫌弃我!”

  “我没有,冤枉死我了。”秋冉颔首浅笑。

  “蠢女人,以后都不要为这些人心痛了,只许你每天都开开心心。”

  “嗯,我知道,我痛的时候,你也不会好过,所以为了不让你痛,我就要开开心心。”

  “傻瓜,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男人薄唇轻动,似喃喃耳语,又似承诺此生不渝。

  池忆凡抱着秋冉,轻放于副驾座上,路过花店,买了束白菊,然后开到了K城的一座公墓前,“冉冉,岳父就葬在这里,他也一定很想跟你单独见见。”说着,便把白菊递到她手里,秋冉眼眶微湿,捧着菊花,跪在了秋临风的墓碑前,用手轻轻抚摸着秋临风的照片。

  “爸爸,我答应了忆凡,以后都不要哭了,你也希望我坚强一点是吗?”

  “我想,是塔塔妈咪想你了,她爱了你一辈子,却只拥有了你一年,剩下的好多年,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再没有闲言碎语,可是,我也好想你们……”

  微寒的晚风拂过萧瑟的墓场,像极了悲时的泪,又像是一个个不愿离去的魂魄。(怎么感觉有点阴森,好吧,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