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赐死

  那话还未出口,便生生的被那尖锐盖过。

  门口处人影晃动,步履翩跹,女子着一身大红绣凤凰喜服,赤金衔玉凤冠光彩夺目,那凤冠华贵精致,那喜服红得鲜艳刺眼。

  来人款款落步,大红的裙摆委地摇曳,几分恍惚间众人已齐齐行礼。

  “皇后娘娘吉祥。”

  笙歌笑的惨白,那女子笑靥如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众人无声,牢狱内那凤冠随着女子发出的叮当响声清脆可辨。

  只是那女子虽美声音虽脆,却犹如一把利刀狠狠的剜着她的心,肚腹绞痛心如刀绞,两者之痛此刻她竟分不出哪者更甚。

  几分窸窣,那清脆止了声。

  女子颔首,立于皇帝侧畔,“皇上。”眸光斜睨,却是一抹厉色从笙歌身上一划而过。

  腹上掌力顿消,皇帝凝了笙歌一眼,掀袍起身,与那女子并肩而立。

  一帝一后并肩站立,年轻的帝王长袖一展,将那女子揽入怀中,低眉淡笑,风华绝代。

  皇后娇羞将玉颜埋入皇帝怀中,吐气若兰:“今日是皇上与臣妾的大喜之日,皇上怎么到这儿来了。”

  皇帝眉毛一挑,淡笑道:“皇后为何来此。”

  皇后微怔,却是微微的叹了口气,目光瞥向那蜷缩之人,怜惜道:“臣妾惦念玉妃妹妹,她怀着龙胎却被下入天牢,臣妾担心玉妹妹身子吃不消,故命丫鬟做了些热粥带来给玉妹妹调养。”

  “春宵一刻值千金,皇后管这死囚做什么,随朕回宫,莫误了良时才是。”皇帝轻笑,当着众人面便吻上了皇后的额头,只是眼角余梢,那目光却紧锁在笙歌身上。

  安澜一众人蹙紧了眉头,冰冷的墙壁下,那蜷缩的女子面色如纸,苍白的嘴唇紧咬却毫无血色。

  皇后娇笑,执了皇帝的手慢慢踱于牢口。

  “皇上。”却是脆脆的一声。

  皇帝脊背一僵,宽大的后背挡住了牢口透来的光亮,缓缓回头,墙壁下那女子笑的苍凉。

  背光而立,笙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一具欣长英挺的身影立于眼前,她咬牙,下腹潮热湿润,液体顺着大腿涓涓流下。

  “臣妾感激皇上还愿再见我这将死之人一面,作为报答,臣妾愿为皇上解惑。”

  那一方苍颜尽落眼底,皇帝眉心拧紧,脚下似不受控制般一步一步行到她面前。

  皇后蹙紧眉头,垂在凤裙侧的双手紧捏。

  另一边,安澜等人互换眼色,齐上帝王身侧侯立。

  她凝向他,俊秀的面容仍是如昔般倾城,而她,此刻衣衫褴褛,发鬓凌乱,一定难看至极吧?

  “要说什么。”他话语平静。

  她看他,目光稍稍偏过,门口处皇后与他一身喜服,一对壁偶佳人,而她,似局外人般破败不堪曾几何时,他曾对她说过,玉笙歌,与朕携手共看盛世江山之人,只能是你。

  眼前一身喜袍的男人,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昔日许诺下共看庭前花落之人,如今却不是她。

  她轻笑,笑得两行清泪,腹中剧痛疼的她脊背冷汗淋漓,她却咬牙,目光迎上他。

  “皇上刚才不是问臣妾这腹中是谁的孩子么。”话未罢,她的下颌却被人捏紧,皇帝目如火炽紧凝于她:“谁的?”

  那声音,有些焦急,有些颤动。

  连背后的内侍亲信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这孩子来的古怪,昔日帝妃苦求子嗣却无缘果,而数月前乌池国来犯,帝妃御驾亲征,却偏偏有一夜二人中了那国之计,帝妃二人困于山中,次日亲兵营救,却只救出皇帝一人而玉妃却不知所踪。

  后来皇帝亲自去寻,寻得玉妃后却不知因何事二人关系骤冷,直至前几日玉妃被诊怀有身孕,众人皆以为这孩子兴许能挽回帝妃二人的情谊,没想到皇帝却颇为震怒,连夜下旨将玉妃秘密打入天牢。

  安澜等人是跟在皇帝身边侍候的旧臣了,关于那夜皇帝去寻玉妃的情景他们一清二楚,那日随皇帝前去乌池国大帐,见到的却是玉妃身体赤裸的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关于那个孩子,宫内流传纷纷,都道那是玉妃同那男人的野种,安澜等人素来与玉妃交好,也深知玉妃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其后必然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皇帝再次询问,若玉妃能将实话告知,定可力挽狂澜。

  众人的目光皆朝笙歌探去,包括,远处紧握凤袍的皇后。

  笙歌瞪上他的凤眸,一字一句。

  “这孩子,是原子卿的。”

  话一出口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安澜皱眉,赵岐江沧握紧拳头,他们无论如何却是不愿相信的,倒是远处立着的皇后却微微舒了口气,场内之人都悄无声息,所有眼光或震惊或诧异都灼灼晾在了那帝妃二人身上。

  寂静的牢房内,二人呼吸清晰可闻。

  肚腹的疼痛牵动着太阳穴跳动的突突声也细可分辨,笙歌合了双眼,阿寻,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咔嚓”,笙歌猛地睁开了双眼,下颌处又添一处剧痛,她张嘴,下颌却通到心处,原来是他将她的下颌捏碎。

  皇帝双目通红,捏在笙歌脸上手指的骨节因用力微微泛白,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又暴怒:“玉笙歌,你背叛朕。”

  笙歌回瞪,声音铿锵有力:“是臣妾背叛了皇上还是皇上背叛了臣妾”她艰难的将头从他手中扭出,嘴角已溢出丝丝血迹:“皇上说爱我,如今却娶了她人做后,皇上说爱我,却连解释都不听就将我打入死牢,皇上说爱我,却从没相信过我,现在如果我是说这孩子是你的你会信吗。”

  那手却突然停住,皇帝皱了眉心,“你说这孩子是朕的?”

  笙歌别过头,泪水滑落,“皇上信吗?”

  皇帝却突然将她的身子猛扳过来,目光与她平齐:“朕信!”

  呵,晚了。

  笙歌轻笑,“可惜,臣妾只是说笑的。”

  笙歌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腹下血如泉涌,她低低笑,耳边是他拳头重重挥落在墙上的闷响,众臣的惊呼还有他咬牙切齿的那句“即刻赐毒酒。”

  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骤消,剩下的只是铁门被重关余下的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