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听说你是细作

  窗外开始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孔阳抬手拉开床幔,看见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有点像陆离和雁惹。

  孔阳清了清嗓子,用了比平日里稍高的声调冲着窗外喊道,“你们两个进来吧。”

  那两人似乎没想到孔阳会叫他们,吓了一跳,孔阳可以明显的看见雁惹的剪影颤抖了一下。

  雁惹推开门率先进来将要迈脚进来的陆离退了出去,啐了他一口,“呸,不要脸的,等我服侍殿下换好了衣服你再进来。没大没小的。”

  陆离用鼻音哼了一声,还嫌不够似的又瞪了她一眼,才将那只迈进门槛的脚收回去,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你才没大没小的,我进宫的时候,你还知道在哪里学说话呢。”

  这话是真的,陆离比她早进宫几年,这也一直是他编排雁惹的有力证据。无论如何,他都比她入宫早几年,多了几年在宫里当差的经验。

  雁惹砰的将门关上,不理会他,陆离的影子就那么大咧咧的印在门上,好像随时都要破门而入一般。

  孔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从床上下来好让雁惹帮忙打理自己的衣服,头晕的症状虽然减轻了不少,但四肢依然有些冰冷,什么叫劫后余生,她可算是切身体会,并且不打算再体会第二回。可惜当时她还不知道,这种事,可由不得她自己。

  “你们怎么一见面就吵架,我可记得当时陆离失踪的时候,你哭的两只眼睛跟烂桃是的,生怕以后再见不到他。”

  雁惹狠狠的拧了一把面巾,擦拭孔阳面颊的力道却是放的极轻,“殿下记错了,当时奴婢只是担心公主的安微,并没有想起陆离一分一毫。”她语气冰冷,带着极大的不悦,吓了孔阳一跳,甚至,她还不自觉的吞咽了几次唾沫。

  孔阳再一次怀疑,这主子到底是不是她萧孔阳,怎么主子还要这般看下人的脸色,还要去关心下人们的终身大事。

  一炷香的功夫,孔阳的屋门才再度打开,陆离刚想再吵,看见开门的是孔阳,到了嘴边的话就那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低低的唤了声“殿下。”就低头进去了。

  孔阳想,‘怎么到了我这就屁都不放一个,刚刚不是还跟雁惹吵得欢。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一种被抛弃的落寞感顿时油然而生,孔阳拍了拍自己光洁的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怎的越发的喜欢感叹了。

  后来她把自己一切的改变都归罪于这次不大愉快地长途旅行,也就是这次对柳骖来说无比失败的要挟割地计划。

  孔阳亲自关了房门,回过身看见他们两个大咧咧的站在屋子中央,每一个人有对自己说话的意思。

  孔阳有些自讨没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觉得气氛如此尴尬,还不如在床上躺躺,恢复些气力才好。可内心正熊熊燃烧的好奇正不断折磨着她,她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完整版,想知道陆离到底去哪里了,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孔阳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保持威严,又不失和蔼,“陆离。”她发现,自己几天不叫这个名字,还有一种莫名的想念,她想念那少年刻意压低想要故作成熟稳重却依旧轻快明亮的声音,就像现在这样。

  陆离一直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大够爷们,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故意压低了声音,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一些时候,他太过兴奋也会忘记压低声音,恢复了那少年特有的轻快嗓音。

  其实孔阳挺喜欢他不那么刻意的声音,自然些,不那么做作。他压低了声音总让她想起宫里那些张阴沉沉不带生气的脸,虽然他们声音带着不正常的尖细,可依旧让人觉得声音低沉,那是经过岁月磨练,一层一层淘炼下来的沧桑,带着无尽的疲惫,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与无趣。

  孔阳不想陆离那样,她想他过得快乐些,所以她从来不阻止陆离与雁惹拌嘴,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她那偌大的昭华宫有了点人气,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哪怕她那宫殿繁花似锦,生机盎然,她依旧觉得无趣。那是深宫别院里,带着层层尘埃的无趣。

  “说说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回殿下,卑职并没有被抓住。”陆离还是那般刻意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带着点沙哑。

  “哦,这么说你是敌方的细作?”孔阳挑了眉毛,眼底带着不可思议的失望与落寞。

  “啥?”陆离再也克制不住,音调一路飙升,孔阳挖了挖耳朵,心想,他刚刚是不是破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