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告辞

  见萧夜齐脸色愈发铁青,苏七心中暗笑,盘算着顾离桑两人的步程,觉着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上了清云寺,不需几口茶的时间也该到了。

  便又为萧夜齐斟了杯茶,浅声道:“殿下,臣女的六姐姐曾与臣女说,茶道便在于清心寡性,太淡了与太浓了虽都是滋味,却叫人嘴里受罪,如同为人,一切都以恰到好处为佳。您说臣女这六姐姐说的是也不是?”

  ​萧夜齐微微一愣,复干笑一声:“是,是。”

  不及他细究苏七的话,就听到​抄手游廊那里传来兴高采烈的一声“二哥”。

  ​萧夜齐一怔,他怎么来了?

  苏七则大喜,可终于来了。

  两人侧目而视,果然见到一身深蓝直裰的萧夜凌并着明绿色直裰的顾离桑,两人手中各自携着一把折扇轻快的扇着,面容说不出的意气风发。身后却还带着一个姑娘,瞧起来年岁与苏七相近,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袄裙,清爽利索,腰间佩戴着一块汉白玉佩。她脸上的笑纯纯的,十分可爱。

  顾离桑见到苏七,收了折扇往手里一拍,笑嘻嘻道:“阿七你也在呀!我都遣了多次家丁过去邀你出游了,却次次说你不在,哪成想你竟与二殿下在这里品茶赏莲。”言罢,又重重一叹,好似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苏七请过来的。

  苏七浅浅一笑,从矮凳上站了起来,款款几步上前,欠身道:“臣女见过六殿下,世子殿下。”

  她目光往那位姑娘处探了探,被萧夜凌见到,也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才回过头来与苏七说:“阿七无需多礼。这位是祁宁王府的诺初郡主,今日才回锦阳城,方才遇见了,就一同来了清云寺。”

  苏七记得祁宁王府是有一位郡主,早前就被养在安阳外祖家,再多的也不知道了。至于为何祁宁王府的子嗣都要送去外祖那里养着,六姐姐苏云芷曾对此与她探讨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天家之事非我等闺门女子所能猜透,之后便也不再八卦祁宁王府的事情。

  直到许多年前的某个中秋,同去祖家拜月时,蹲墙角的苏七听到了二哥哥与表叔家的三哥哥苏子渝聊这个话题。说是先帝七子,更有先皇后嫡出的先太子,以及嫡次子先三王,原是怎么着也轮不到身为第四子的当今圣上继位的。

  然先帝驾崩前当今圣上借由太子谋反之名发动兵变,在广安门前诛杀了前来救驾的太子以及五皇子,逼着先帝写下了传位诏书,史称“广安之变”。后三皇子领兵收复北十三省时遭遇敌军埋伏,壮烈殉国,据说此事对先帝打击十分大,事发之后卧病在床不及半月便随着三皇子一起去了。先帝第二子与第六子皆是几年之后在各自的领地上暴毙身亡,大理寺与刑部查了几年毫无头绪,只得以刺杀草草结案。

  但其实这些皇子究竟都是怎么死的,天下人或许不明白,锦阳城里的这些权贵人家心里可是如同明镜一样,清楚的很。不过是成王败寇,已经成了定局之事,又有什么人会吃饱了撑得将这些陈年旧事重新翻出来呢?

  而身为先帝第七子的祁宁王,也仅是靠着当今圣上的生母,已故德善太后的庇佑才在这场帝王之争中保得了性命。是以祁宁王才会让萧世子与萧诺初养在外祖家吧!

  在这锦阳城里尔虞我诈的,难说去些别的地方会比这里要差。

  一方水土养就一方人。萧诺初的性子被养得颇为豪气,也不像其他闺门女子柔柔弱弱的。她一双眼睛生的极好,水灵灵的如同蕴了清水一般,此时正笑吟吟地盯着她。

  “这位姐姐生的真是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苏七连忙自谦:“郡主说笑,臣女不过寻常姿色,郡主才是万里挑一的可人儿。”自谦的同时还不忘记拍一轮马屁。

  “折个中,咱不说万里,单说百里。你也好看啊!我很喜欢你。”萧诺初到底是小孩心性,得了夸就开心的和什么似的,没什么算计,很是天真。苏七最是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由于隔着太远不好说话,萧诺初便展了轻功眨眼间就来了苏七面前,引得众人连发惊叹,特是月澜,看诺初的眼中仿若映着光,活脱脱一副崇拜英雄的模样。

  苏七又急急抓住机会,大夸道:“郡主这样武艺超群,真真不愧是安阳洛家的外孙女。”

  萧诺初再被她一夸,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些,但手却还是摆了摆,说了一句“姐姐过誉了”。

  萧夜凌与顾离桑也慢慢走了过来。萧夜凌一边摇着折扇,又一边顾着脚下坑坑洼洼的鹅卵石小路,还要打趣萧诺初:“是客套的夸你几句呢!就当天底下只你一人厉害了啊。杵在那里做什么,怎么还不向你二堂兄见礼。”

  二堂兄就是萧夜齐。此时他已自顾喝了好几杯茶,脸色也较于刚才再黑了几分,仿佛身后布着道道乌云,只消再刺激他一下,可怕就要雷霆大怒了。

  萧诺初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神情,瞬间觉得自己与苏七相谈时有些忘记眼前的二堂兄,是她的错。便福了一福,才道:“二堂兄安好,方才却与这位阿七姐姐说了太多话,有些怠慢二堂兄了,我观堂兄这般风流倜傥之貌,玉树临风之姿,也不会与我这样一个自小野大的妹妹一般见识吧?”

  她这一席话说完,神色自若,话里话外只见真诚!

  萧夜齐脸上才好看了几分,抬眸看了看她,道:“初妹妹哪里话。你不常回锦阳,能在这里寻到位说得上话的,这是好事。”

  诺初大笑,立时又说了一句:“二堂兄实在深明大义啊!”

  苏七在一旁叹为观止,心想萧诺初竟也是拍马屁的个中好手,乃是不同于二哥哥那样文绉绉的,也不是六姐姐那样含蓄晦涩的,便在心中先单方引她为知己,连着看她时的笑都灿烂了几分。

  萧夜齐自觉再待不下去,仰头喝尽杯中之茶后,只单单与苏七说了一句:“苏姑娘海涵,今日府中有事,本王便先离去了,告辞。”

  而后又瞪了萧夜凌一眼,后者安然受之,含笑道:“哥哥慢走。”

  已走了几步,又听见萧夜凌说:“改日里弟弟可能去府上看看二哥新抬的小娘?”萧夜齐闻言后背一僵,险些踉跄摔倒,幸得吴管家急急上前来扶住了。

  萧夜凌却还要在身后大喊:“二哥可要注意脚下啊!”

  顾离桑摇了摇头,将折扇放在桌上,又寻了个石凳坐好,这才说:“都已过了垂花门,你也就别嚷嚷了。”

  诺初与苏七也各自寻了地方坐好。萧夜凌心满意足的笑笑,也入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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