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暗刀门(五)

  ☆ 原来静谧的院子,此刻成了焦躁的火海

  不知该说沐梓龄方向感好,还是该说她运气好,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北冥族和玉琳琅的住处。

  在听完沐梓龄讲述她今天下午所受的苦之后,北冥绪和玉琳琅不为所动,商量着明天如何才能尽快全身而退。

  门外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脚步沉稳,想必个个都是武功好手。

  “北冥姑娘,我们奉了门主之命,送玉谷子前来!”门外传来一声沙哑的男音,并不好听。

  北冥绪一抽掌,一阵掌风带开了门,一名男子带着几个人垂立在门外,而中间昂首站着的一副高傲姿态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玉谷子了吧?

  “多谢几位!还请禀报门主,我等已寻回走失的同伴,明日一早便下山,不再叨扰门主清净!”她的话冷冷掷出,同时死命拉住玉琳琅不让她冲上去。

  “既然如此,也不便强留,我自会回禀门主,几位好生休息。”男子挥手示意放人,他们才将玉谷子推入门内,然后行了个江湖礼一同退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模糊,确定他们已经走远,北冥绪才放开玉琳琅,让她扑向玉谷子,一阵嘘寒问暖。

  寒暖问完之后,玉谷子干咳一声,玉琳琅方才擦干眼泪,跟义父一同上前,向北冥绪致谢。

  “刚才那男子,你可认得?”

  “认得。他便是之前我一度认为的暗刀门门主!这个人如此无耻,屡次不向我道明身份,他是想自己当掌门不成!”玉琳琅咬咬牙,刚才她一直想上前去狠狠抽他几计耳光!“义父,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

  “义父没事,他们要用义父威胁你做事,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玉谷子笑笑,以示自己的话不假。

  “之前是没事,现在有事了。我看谢玉河是有意让这个人冒充他的,现在他都不介意让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说明要撕破脸了。谢玉河绝对不会让我们明天早上活着离开这儿!”北冥绪淡淡开口,眼里笼上了一层迷雾,看不透。

  她堂堂第一暗器,北冥族的族长,北冽的前任守护,会死在这儿吗?若真拼起来,她们人少,必定两败俱伤。

  玉谷子敛了笑,长叹一口气,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我们既然已经落入网内,他又岂会放过我们!我们也算是天底下死得最不明不白的人了。”

  从一开始遇上他们,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道这一天如此早。若说自己被强冠个“挑拨两派和睦”的罪名,他也扛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如今,还要搭上几个孩子的命。

  夜已深,他们不敢离得太远,三名女子凑合着挤一间房,玉谷子住在他们隔壁,浅浅睡一下。

  三更时分,门外想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来人是极谨慎地走着的,武功都不低。窗纸被戳破发出极小的声响,若非这夜静得出奇是绝对听不到的,若不是他们彻夜观察,也不会知道她们就在这间房中。

  房内腾起薄薄的雾,沁着香气,那是一种很厉害的迷香,名唤梦中倒,做着梦亦会被迷倒。

  而房中香炉也燃着香料,正是梦中倒的解药,不仅是梦中倒,所有迷药遇上它都会失效。

  但这些,屋外的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大概以为屋内的人已经被迷得砍几刀都不会有反应了。然后一名男子下了声令,一桶接一桶的油便泼在了门上,从缝中溅进来,整个空气弥漫着的都是这个味道。

  男子眯着眼静立在院中,对着不会作应的屋子沉声道:“几位,今日并非韩庭想杀你们,怪只怪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他背过手,示意点火。

  然而,久久不见动静。

  转过身去,方才本该迷倒在屋内的四个人现在居然就站在门口,或悠闲、或愤恨、或不屑、或恼怒,全都看着他。房中的香气已经飘至门外,他刹时明白过来,是自己大意了。

  “想不到,南宫双院子里的杂草,居然这般好使。”北冥绪浅笑,没有半分恨他要杀她们的意思。“你说,你叫韩庭?”方才被玉琳琅认出一直在冒充暗刀门主的人。

  “是!”

  “不知是你要我们死?还是谢门主要让我们死呢?”

  “这个不重要!”韩庭手执长剑,不由分手,已飞身上前,剑气凛然,直逼过去。

  玉谷子不会武功,只是知尽天下事而已。玉琳琅手中多出了两把短刀,准备应敌,却听到一声金属声,韩庭手中的长剑已断作两截。

  望了望手中的断剑,再望向一旁的紫衣佳人,自知不是对手的韩庭仍不死心,回身从带来的人身上抽出一把刀,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北冥绪。

  这名女子,他听说过,却不曾见识过。若今日能与她一同死在这里,倒也无憾。

  寒光一闪,韩庭已飞身出去,北冥绪也飞身上前,手执两把剑刀与他对打。北冥绪不是使剑的好手,更不善使双剑。十招刚过,左手的短剑已被打掉。她倒也不急,腾了个身,将手中剩下的一把剑击向韩庭,一道凌厉的掌风将击出的短剑碎成几块尖刀,任由她乖乖掌控着,袭过去。

  十块尖刀,他躲过七块,还有三块,挑断了他的筋脉,长剑落地,他单膝跪倒。

  “我不杀你,你走吧!”既然筋脉已断,便形如废人,死于不死,无分。

  韩庭冷笑一声,道:“我走不了的,你也走不了。门主就在外面,他说,若我杀不了你们,他就一起杀了我!”

  谢玉河是没有心的人,不管你对他多忠心,他都不会顾及你的生死。韩庭偏偏是那个宁死也要忠主的人。

  一支火把自高墙外抛入,碰到那些浸入每一个角落的油,立即燃成熊熊烈火,照亮漆黑的夜空。

  韩庭回望一眼,仰天长笑,抬起坠地的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一抹,长剑染上了些殷红。

  北冥绪摇摇头,这样的主人,不值得追随。

  凛月咏粼那样的人,更不值得舍命相护!

  她叹了一口气,压下涌上来的记忆。

  火势之大,已非她们能够扑灭的了。北冥绪冷眼看了下四周的火光,仿佛想将它瞬间冰冻。只是,这是不可能的,大火不化了她就不错了。

  “我们走!”北冥绪掷下一句话,扫了眼地上的韩庭。

  “让我试试弄场雨灭了这场大火!”沐梓龄不死心,站到庭中目前未涉火的位置。火光之大,一席阴凉之地也越来越少了。

  “来不及了,你还没等雨下来,火就烧过来了。”院中唯一没有油的便是方才他们站的空地,但现在,韩庭死了,那些人也拔刀自刎,那些油一点点流向这边,火包围了四周,向中间蔓延了过来。

  “那我……”沐梓龄来不及辩驳,脚已塌到了油上,险些滑倒,大火迅速扑过来。

  “快走!”北冥绪推她一把,自己也顺手拉上玉谷子携着玉琳琅向上一跃,跃过熊熊大火的顶端飞出高墙。

  “姐姐……”玉琳琅大喊一声,北冥绪回头一望,只见大火扑向那瘦小的身影。原来沐梓龄刚才并没有被自己推离,扑过去的大火无情地吞没了她……

  火光中,夹着木头燃烧发出的声响,大梁断落房屋坍塌,原来静谧的院子,此刻成了焦躁的火海。